林昭容的指尖在“昭容篇”三个字上摩挲了三遍,牛皮纸页被她暖得发温。
梧桐叶的阴影掠过她睫毛时,她突然抬眼,眼底浮起星子般的光:“这些曲子里有《月光奏鸣曲》的变调?”
顾实秋正靠在老钢琴边,看她发梢被风掀起的弧度。
听见这话,他喉结动了动——前世林昭容总说他写的流行曲太“讨巧”,却会在深夜偷偷用古典技法改编他的旋律。
此刻她眼里的期待,和前世他在录音棚监控里见过的、她对着琴谱咬唇的模样,重叠得严丝合缝。
“昭容。”他弯腰从琴凳下抽出一沓泛黄的谱纸,封皮上是他大学时歪歪扭扭的字迹,“你看这个。”
谱页摊开的瞬间,林昭容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月光》第三乐章的变奏谱,音符间穿插着铅笔批注,“昭容说三连音要再柔些”“昭容试弹时碰翻了桂花茶,这里留着茶渍”。
最末页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和前世她车祸前夜,在医院床头柜上画的那幅未完成涂鸦,连笔触的毛边都一模一样。
“这是……”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茶渍,“我大二那年说要给你写的古典跨界曲?”
“你写了十七页,然后说‘等拿了肖赛奖再完成’。”顾实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你为了救我……”
话没说完,林昭容突然握住他手背。
她的手指还带着谱纸的凉意,却比任何温度都灼人:“现在写。”
老挂钟敲了九下时,琴房的灯还亮着。
林昭容的琴谱摊在两人中间,顾实秋的钢笔在“昭容篇”下添了行小字:“与昭容共写的第一首。”
可这温馨没持续到天亮。
次日清晨七点,琴房的木门被“砰”地撞开。
小杨扶着门框直喘气,运动服后背洇着汗渍:“顾哥!《青花瓷2.0》的盗版链接全没了,可《起风了》被改成电子混音版!我截了屏……”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某短视频平台的热门榜,榜首视频配文“全网首发!《起风了》超燃电音版”。
顾实秋放下刚泡的茶,玻璃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响。
他拽过小杨的手机,指尖快速划动——视频里的电音铺天盖地,却在副歌处泄了气似的走调。
“去把原始音频下载下来。”他转向小杨,语气沉得像压了铅,“顺便查IP地址。”
“查过了!”小杨把笔记本电脑推过来,“跳了七八个节点,最后定位在东南亚某国服务器。我……”
“顾先生。”
门被叩响时,赵律师抱着文件袋走进来。
她的职业套装熨得笔挺,连发丝都没乱一根,只有眼下淡淡的青影泄露了熬夜痕迹:“王大海把仓库转移到了郊区,但他的合伙人张磊松口了。”她抽出份笔录,“他承认用AI生成相似旋律,说是‘行业惯例’。”
顾实秋扯了扯领口,冷笑从鼻腔里泄出来:“惯例?让我看看他们‘创新’的成果。”他登录音乐平台,输入侵权曲名——副歌部分刚响,他的手指突然顿在键盘上。
那旋律……
“是《千里之外》的未发布小样。”林昭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发颤,“前世你为费老师写的那首,录完音就锁进保险柜的。”
顾实秋的指节捏得泛白。
前世那盘小样,确实在他出事前三天不翼而飞。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音波,突然转头对小杨说:“把这段频谱和周教授的《瓷韵》原始数据对比。”
深夜十点,音乐社的隔音室里,示波器的绿光映着顾实秋绷紧的下颌。
小杨抱着一摞资料跑进来时,他正用频谱分析仪逐帧比对。
“顾哥!周教授的母带数据……”小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屏幕上,两条波形图像像纠缠的毒蛇,98%的重叠率刺得人眼睛发疼。
顾实秋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们连1983年的录音母带都复制了?”
“顾哥!”
林昭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抱着个檀木匣,发梢沾着夜露,“我祖父说,陈社长昏迷前一直在念‘蓝墨水不是终点’。”她掀开木匣,里面躺着本泛黄的日记本,“这是周老的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半张蓝墨水写的纸……”
“叮——”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顾实秋猛地转向电脑,屏幕一片花屏,所有证据文件的图标都在疯狂闪烁。
他快速敲击键盘启动反制程序,日志栏却跳出一串乱码,最后定格在一个账号名上:
未来信使。
林昭容凑过来看,呼吸扫过他后颈:“这是……”
“不知道。”顾实秋的手指悬在关机键上,盯着那串登录时间——2008年9月12日23:59:59,恰好是他重生前车祸发生的时刻。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落在键盘上,遮住了“未来信使”的最后一个字母。
顾实秋捏起那片叶子,背面用蓝墨水写着行小字:
“蓝墨水的终点,是新的开始。”
他抬头看向林昭容,后者正翻着周老的日记,月光从她肩头漏下来,在“未来信使”的登录记录上投下一片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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