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金銮宝座,此刻在李自成身下却如烙铁般灼人。
他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古训,更明白收买人心需要付出真金白银的代价。
早在挥师东征之前,“闯王来了不纳粮”、“三年免征”的响亮口号就已传遍北地,这固然为他赢得了万千饥民的拥戴,却也铸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这意味着,在未来的三年里,新生的“大顺”政权,将从刚刚征服的广袤疆域上,收不到一粒粮食的赋税!
然而,养官、养兵、维持庞大的国家机器,哪一样不需要如山如海的钱粮?
钱粮从何而来?
巨大的财政窟窿像阴影般笼罩着这位新晋的“大顺皇帝”。
权将军刘宗敏,这位李自成最倚重的猛将,再次旧事重提。他大步流星地踏入殿内,声如洪钟:“大哥!依咱老刘看,还得照咱们的老规矩办!咱的人早就摸得门儿清,京师城里头那些个前明的勋贵、大官儿,还有那些没了卵子的阉竖,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家里的银子堆成山?抄了他们的家,什么窟窿都填上了!”
李自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再等等……崇祯那个小儿还没落网。此时就大张旗鼓地‘追比助饷’,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点?”
他心中仍存着一丝顾虑,担心动作过早会激起变数。
“还等啥?!”刘宗敏不以为然地一挥手,粗声道,“那崇祯小儿插翅难逃!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落网的事儿。说不定这会儿,李友兄弟已经押着他往回赶了!咱别干耗着!”
李自成摇摇头,目光投向殿外:“未必……也许在右军师(李岩)那边呢。”
“管他在谁手里,横竖跑不了!”刘宗敏的心思全在那金山银海上,“大哥,咱可说定了,只要崇祯一押到,立刻动手!”
“……成!”李自成沉吟片刻,终于重重一点头。巨大的财政压力最终压倒了那丝犹豫。
……
夜色褪去,朝阳初升。
经过一整夜的纵马疾驰,李岩率领的两千轻骑已越过三河县,直逼蓟州城下。
尘土在晨曦中尚未完全落定。
“吁——!”疾驰中的李岩猛地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身后滚滚铁流也随之减速,最终在官道上停顿下来。
“兄长,为何停步?”紧随其后的胞弟李年催马上前问道。
李岩身为大顺右军师兼制将军,其麾下这支由家乡子弟组成的精锐骑兵,平日多由其弟李年及族弟李牟统领。
两人虽年轻,却深得李岩真传,弓马娴熟,箭术尤精。
李自成在西安建制封赏时,李岩受封中权亲军制将军,李年、李牟则同封果毅将军。
“你们……不觉得蹊跷吗?”李岩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道路,语气低沉。
“蹊跷?”李牟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兄长指的是?”
“我们撒出去那么多路斥候,一夜奔袭,”李岩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可沿途,竟未发现一处新鲜的马粪痕迹!”
“会不会是咱们搜寻的范围不够广?”李年猜测道,“又或者……崇祯的禁卫军刻意清扫了痕迹?”
“马粪可以掩埋清扫,但扬尘却难以尽除。”李岩抬手,指向道路两侧的草木,“你们细看,这些草木枝叶上,可沾有新鲜的浮尘?”
元明之际,黄河上游水土流失加剧,京畿之地本就风沙弥漫。
加之近月持续干旱,官道上尘土极易飞扬。
若有大队骑兵经过,不可能不留下明显的扬尘痕迹。
李年皱眉,恍然大悟:“这么说……崇祯根本没走这条路?他去了南边?”
李牟闻言,脸上顿时写满失望:“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了一夜?”
“倒也未必!”李岩双目微闭,似乎在飞速推演,片刻后猛地睁开,眼中精光一闪,“传令!全军掉头,向北!目标——古北口!”
“啊?”
“去古北口?”
李年、李牟面面相觑,一时愕然。
李岩却已不再解释,一拨马头,径直转向北方驰去。
直到他奔出数十步,李年、李牟才如梦初醒,急忙高声下令:“掉头!全军向北,目标古北口!”
号令迅速传遍全军,两千轻骑在旷野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如同离弦之箭般斜刺里射向西北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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