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陷落的消息传入京师时，李自成刚与丞相牛金星、左军师宋献策议定如何处置那些聚集在承天门外的前明降官。
一大清早，以原内阁首辅魏藻德为首，上千名大小官员再次跪满了承天门外，黑压压一片，声嘶力竭地恳求“大顺新朝”录用。
甲申国难，固然有忠臣殉节，但急于改换门庭、谋求新职的降官，数量更为惊人。
经过一番争论，李自成拍板：三品及以上高官，一概不用；三品以下者，则优先挑选一批素有“清誉”者委以重任。
很快，首批一百多名降官被火速提拔，如原吏部郎中左懋泰，竟从正五品连跳四级，直升正三品的兵政府左侍郎！
左懋泰新官上任，脚还未站稳，昌平的败报便如冷水般浇来。
“启禀主上！昌平州昨夜失守！守将掌旅赖辉……力战殉国！”左懋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昌平失守？！”李自成霍然起身，满脸错愕，“何人所为？莫非……是崇祯？”
左懋泰答道：“据溃兵回报，昨夜袭城之敌中，多有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者，显系伪明皇帝亲军——锦衣卫！据此推断，袭破昌平者，必是伪帝崇祯之残部无疑！”
“果真是他？！”李自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不可能！”刘宗敏断然否定，“崇祯小儿溃围之后，不南逃，不东窜，反而北上昌平？他是昏了头，自寻死路吗？”
“是啊，崇祯……不该如此不智。”李自成与牛金星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南逃或东进，尚有一线生机。
北上？前有雄关居庸挡路，后有追兵紧咬，以他那区区数百残兵，想打下重兵驻守的居庸关？
纵是王阳明复生，也绝无可能！
……
“不往南也不往东，反而往北，崇祯老儿是不是傻？”李年嘲笑道。
“他非但不傻，反而……极是高明。”策马疾驰在通往古北口的官道上，李岩对身边两位兄弟缓缓说道。
“高明？”李年不以为然，“崇祯老儿溃围后若径直南下，虽最终难免被擒，但若乔装改扮，混入流民之中，未必没有一线生机！主上纵下发海捕文书，天下之大，搜捕谈何容易？若他东去，更有极大可能与吴三桂的关宁军会合。关宁军尚有四五万精锐，足可与我大顺一较高下！可他偏偏选了死路——北上！前有居庸天险，后有追兵，待李友将军与兄长您发现南线扑空，必会率精骑从东西两翼包抄北上。届时四面铁壁合围，他崇祯还能往哪里逃？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李牟也附和道：“正是此理！此举无异于自戕！”
“你们错了。”李岩目光深邃，缓缓摇头，“你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忽略了什么？”李年、李牟异口同声，满脸不解。
“地利！”李岩沉声道，“你们莫非忘了，当年伪明督师杨嗣昌设下‘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毒计围剿我大顺，主上是如何绝处逢生的？”
李年立刻答道：“怎会忘记！最危急之时，主上仅率十七骑遁入商洛深山，正是凭仗商洛山千峰万壑之地利，才得以摆脱明军的天罗地网！”
李牟哂笑一声，接口道：“是啊，崇祯十二年主上自商洛复出时，麾下不过三千之众。若非兄长您……”
“住口！”李岩遽然色变，语气严厉，“我告诫过你们多少次！此类言语，今后绝不可再提！无论人前人后！”
“这……这不是咱兄弟私下说说嘛……”李牟讪讪道，“人前小弟定当谨言慎行。”
“私下亦不可！”李岩正色道，“言多必失！若养成口无遮拦之习，难保何时便会脱口而出！一旦传入丞相或主上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知牛金星的猜忌与李自成日渐膨胀的帝王心术。
这些大顺内部的裂痕，或许就是为李自成之后的败亡埋下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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