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裂缝在晨阳下泛着冷光,沈昭指尖抵着那道半指宽的隙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前世在现代工地看过太多因地下暗河导致地基塌陷的案例,此刻后颈胎印发烫的灼痛与记忆重叠——云顶天宫的地基若压在暗河上,等长白山融雪季一到,整座地宫怕是要沉进冰潭里。
张伯,您看这石纹。他扯下腰间的汗巾垫在掌心,顺着裂缝向上摸索,岩层呈放射状开裂,像被底下什么东西顶的。
老工匠佝偻着背凑过来,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石面,喉结动了动:我修了三十年皇陵,见过暗河冲垮的山包......话没说完,沈昭已经转身冲工地喊:停了夯土!
把西头的洛阳铲拿过来!
工地上的号子声戛然而止。
几个工匠扛着乌木柄的洛阳铲跑过来时,沈昭正蹲在裂缝旁画地为圈,炭笔在泥地上勾出三个探孔位置:先打这三个点,深两丈。他抬头看向张伯,要是铲头带上来的土泛青,那就不是普通地下水。
第一铲拔出来时,沾着的湿土是灰黄色的,张伯捻了捻:普通淤土。第二铲带出半截水草根,沈昭瞳孔一缩。
第三铲提至丈深时,金属铲头突然发出当的闷响——不是撞在岩石上,倒像是划开了什么软韧的东西。
拉上来!沈昭抓住铲柄猛拽,一截带着腥气的黑泥裹着碎贝壳啪嗒掉在地上。
张伯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海蚬壳!
这底下......是古河道!
工地霎时炸开锅。
几个年长的工匠交头接耳,年轻的小工攥着夯杵不知所措。
沈昭却已经蹲在泥堆旁,用竹片挑开碎贝壳,指腹抹过贝壳上的环状纹路:这壳长了七年才被埋,说明暗河改道至少在七十年前。他抬头看向正在垒地基的木架,现在的夯土层才五尺厚,根本压不住底下的暗流。
那怎么办?张伯急得直搓手,总不能把地基全拆了重夯吧?
沈昭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卷图纸唰地展开——正是前日系统奖励的《玄铁锁魂链机关图》。
他指尖点着图上盘绕的锁链:玄铁链能承重两千斤,我让人在地基下打十根石桩,桩子用锁链连成网。
暗河冲哪边,锁链就往哪边绷,像人用绳子拽住要倒的树。
好小子!张伯拍着大腿直跺脚,我怎么没想到用机关术来固基!他转身冲工匠们吼,都愣着干啥?
去库房搬玄铁锭,把铸炉烧得通红!
工地上的喧嚣重新响起时,汪藏海正站在西跨院的角楼上。
他手里攥着半块冷透的炊饼,目光追着沈昭跑动的身影——那孩子一会儿蹲在石桩旁测量角度,一会儿爬到木架上调整锁链弧度,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在图纸上,却连擦都顾不上。
大人,该用午膳了。书童捧着食盒站在身后,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汪藏海没动。
他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捡到沈昭时,那孩子浑身是血却还攥着半块写满奇怪符号的碎布,后来才知道是现代工程图;
想起半月前李明轩陷害时,这孩子把机关埋进书房的缜密;更想起刚才,当所有人都慌了神,只有沈昭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玄铁——那是真正把整座天宫刻进骨血里的光。
去传话。他把炊饼塞回食盒,今晚戌时,让昭儿来我书房。
戌时三刻,沈昭推开书房门时,鼻尖还沾着铸炉的黑灰。
汪藏海坐在案后,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案头摆着两坛酒——是他最爱的女儿红,封泥还是新的。
师父?沈昭刚要行礼,汪藏海已经拎起酒坛往粗陶碗里倒酒,酒液溅在案上,湿了半卷《星枢镇脉阵古法》。坐。老人指了指对面的蒲团,今日那暗河的事,你做得漂亮。
沈昭坐下时,膝盖压得草席发出细碎的响。
他盯着碗里晃动的酒光,喉结动了动:弟子只是...
只是怕重蹈前世覆辙?汪藏海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烛火,你以为我看不出?
你每次设计机关都要反复验算七遍,看到师弟靠近就下意识摸后颈的胎印。他端起酒碗,碗沿碰了碰沈昭的碗,可今日不同。
你站在工地上发号施令时,眼里没有防备,只有——他顿了顿,只有把这天宫当命的狠劲。
沈昭的手猛地一颤。
酒液泼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眼眶发酸。
前世被毒杀前,师弟递参汤时也是这样的月夜,可此刻师父的目光像团火,烧穿了他心里那层结了三年的冰壳。
昭儿。汪藏海的声音突然低了,像在说什么极重要的秘密,我当年参了李明轩他爹,被玄衣卫抄家时,我那刚满周岁的小孙女......他喉结滚动,指节攥得发白,我护不住血脉,但能护住传承。他从袖中摸出块与前日云纹玉牌配对的玄铁令,从今日起,你是我汪藏海的关门大弟子。
云顶天宫的图纸,我只盖你的印。
沈昭接过铁令时,掌心的温度透过玄铁渗进来。
他想起系统空间里那叠泛着金光的机关图,想起前世在工地被师弟推下脚手架时的风,想起今日工地上工匠们喊他沈大匠时的声浪。
他突然起身,对着汪藏海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弟子定要这云顶天宫,镇住大楚龙脉三百年!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时,沈昭抱着酒坛踉跄着往偏院走。
经过前院时,他听见角门处传来马蹄声——是京兆府的官差,灯笼上的京字被风吹得晃了晃,像团跳动的血。
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胎印,突然明白:李明轩的事,怕是要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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