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瓦时,沈昭正蹲在院门口。
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他伸手接住那片叶子,叶脉里还凝着白日的余温——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他用激光测绘古建时,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脉络。
吱呀——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得他抬头。
远处官道上,玄色官服裹着的身影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汪藏海的帽檐没压,连束发的玉簪都在夕阳里泛着暖光,最让沈昭心跳漏拍的是老人嘴角那道极淡的弧度——他从未见过师父笑成这样,像春雪初融时,冰层下涌动的活水。
昭儿。汪藏海的声音里带着风,他大步跨过门槛,官靴上还沾着宫墙下的红土,随我去正厅。
沈昭跟着进了屋,烛火啪地炸开个灯花。
汪藏海解下腰间的鱼符搁在案上,青铜鱼身还带着体温:陛下看过人证,今早下了旨。
赵元私通左相,贪墨云顶天宫建材银钱的事,刑部已封了他的宅。
沈昭手指微蜷——前世被师弟毒杀前,那人也是这样笑着递来参汤,说师兄且喝了暖暖身子。
可此刻师父眼里没有算计,只有...期待?
还有。汪藏海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陛下准了我收徒的奏疏。
从今日起,你是我汪藏海的首席弟子。
绢帛展开时,沈昭闻到了檀香——是宫里御书房的味道。
他喉结动了动,前世在乱葬岗醒来时的腥气突然涌上来。
那时他浑身是血,却死死攥着半块带毒的玉牌,耳边全是师弟的冷笑:师兄设计的地宫再好,活不过今晚有什么用?
昭儿?汪藏海的手覆在他手背,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你在怕?
沈昭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绢帛,指节发白。
他深吸口气,前世的痛觉像潮水退去,只剩下此刻掌心的温度:弟子是...欢喜。
汪藏海突然笑出声,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傻小子,欢喜便说欢喜,怕什么?
你师父我当年在皇陵里跟石匠们赌酒,输了照样跪砖头发誓要造出更巧的机关。他起身拍了拍沈昭肩膀,明早来书房,我有东西给你看。
第二日卯时三刻,沈昭推开书房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檀木书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图纸,最上面那张被镇纸压着,画的是云顶天宫的主墓室结构——他前夜在系统里签到获得的星枢镇脉图谱,竟和师父的手稿有七分重合。
这是云顶天宫的核心图纸。汪藏海从书橱后转出,手里捧着个青铜匣,陛下要的不只是陵墓,是能镇住大楚龙气的活机关。
我老了,有些新法子...他打开青铜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张羊皮卷,这些是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记下的机关残谱,现在交给你。
沈昭接过匣子时,指尖触到匣底一道极浅的刻痕——是汪氏绝艺,择徒而授八个小字,刻得歪歪扭扭,像孩童的手笔。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在师父旧书里翻到的血书:若我汪家灭门,此艺勿传帝王家。
陛下要的是龙气永固,我要的是...汪藏海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要这机关术,能护着该护的人。
接下来的七日,工匠房的灯就没熄过。
沈昭把系统里签到得到的自动弩阵改良图摊在案上,又用炭笔在旁边画现代工程学的应力分析图。
老匠头张伯凑过来看,胡子扫得图纸沙沙响:小先生这线条...怎么跟我老家井轱辘的受力图似的?
张叔,您看这儿。沈昭指着弩机的触发机关,原来的铜簧只能弹三次,我加了螺旋钢片,用现代的淬火法——他突然顿住,改口道,用西域传的法子,能弹十次。
妙啊!张伯拍着大腿笑,这样主墓道的弩阵就不用总派人进去换簧了!
角落里传来啪的一声,是李明轩把墨锭砸进砚台。
他捏着笔站在阴影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师兄好手段,连西域的法子都能使出来。
沈昭没理他,低头在图纸上标了个红圈——那是系统提示的连签奖励,完整的青铜树机关设计图。
他指尖扫过红圈,突然皱眉:青铜树的根茎部分,按现代工程学计算,承重可能不够。
张叔。他唤住要出门的张伯,明日施工前,您带几个精壮的工匠,陪我去后山取些青冈木。
我得再测测材料承重。
张伯应了声,转身时瞥见沈昭图纸角落的红圈标记,心里犯起嘀咕——这小先生最近总盯着图纸发怔,莫不是...他摇摇头,把疑虑咽了回去。
暮色再次漫上青瓦时,沈昭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望着案上堆成小山的图纸,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抬头望去,那只黑鸟正蹲在槐树上,歪着脑袋看他脚边的青铜匣——匣底那道刻痕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他伸手合上匣子,指腹轻轻抚过汪氏绝艺四个字。
前世的毒发之痛早已模糊,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云顶天宫建成那天,他要站在长白山巅,让所有背叛过他的人,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机关术。
师兄。李明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股子甜腻的笑,师父让我来叫你用晚膳。
沈昭抬头,正撞进李明轩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他摸了摸袖中系统新提示的古尸克制法残页,突然笑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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