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顺六年的晨光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棂,在沈昭案头投下一片暖黄。
他正俯身整理《云顶天宫构造图》,青铜尺搁在图纸边缘,尺身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纹路在晨风中泛着冷光——这是昨日汪藏海亲手交给他的,说是往后督造要用。
吱呀——
极轻的脚步声碾过廊下青砖。
沈昭手指在青铜尺上一扣,整个人已贴到门后。
他屏息听着那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是刘婉儿的月白围裙。
昭...昭哥哥。
门扉被指尖戳开条缝,刘婉儿的脸挤进来,眼尾还泛着昨夜没擦干的红。
她攥着围裙角的手在抖,指节发白得像浸了水的骨瓷:我...我昨夜值夜,路过西跨院那口老井,听见井里有动静。
沈昭瞳孔微缩。
西跨院的老井三年前就填了,汪藏海曾说井下是前朝地宫入口,封着机关。
他压下翻涌的心跳,伸手扶住刘婉儿发颤的肩膀:慢慢说。
是几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北境口音。刘婉儿喉结动了动,声音细得像游丝,有个说卯时三刻,地道入口不能偏,另一个说赵公子要活的,别伤了那小先生...昭哥哥,他们说的...是不是你?
案头的烛台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昭摸到腰间青铜尺的纹路,前世被毒杀前师弟递来的参汤突然在记忆里翻涌——同样是这样阴恻恻的算计,同样是活要见人的语气。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进掌心:你做得很好。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蹄声。
沈昭掀开门帘,正见汪藏海下马,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虎符。
老人眼角还带着未褪的青黑,显然昨夜在宫里跪了整夜。
师父!沈昭快步迎上,袖中攥着刘婉儿的证词。
汪藏海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眉峰一挑:赵元的人又动手了?
三人进了内室。
刘婉儿缩在门边,指甲几乎要掐进门框里。
汪藏海听完叙述,指节捏得虎符咔地一响:卯时三刻...地道入口...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昭儿,你可知西跨院老井底下是什么?
沈昭心头一凛:前朝废宫的排水道,连通长白山麓。
不错。汪藏海从案底抽出一卷地图,展开时落了层细灰,赵元要活的你,不是为杀,是为审。
云顶天宫的星枢镇脉图,九死还魂阵的眼,他想要的是这些。他突然抓住沈昭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从今日起,你不许出府半步。
我已让玄甲卫守在门外,但人心比刀快——老人喉结滚动,别信任何人。
沈昭望着师父眼底的血丝,喉咙发涩。
前世被最信任的师弟毒杀时,他也是这样的无力。
此刻他反握住汪藏海的手,青铜尺贴在二人相触的腕间:师父放心,昭儿的命,比机关阵还结实。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犯困。
沈昭站在云顶天宫的施工现场,靴底碾过新夯的黄土。
他望着三十丈高的台基,忽然蹲下身——支撑台基的木柱根部,有道半指深的锯痕,切口齐整得像用青铜刀割的,木屑还泛着新黄。
张头!他喊来监工,这根柱子换过?
张头抹了把汗:晌午才换的,说是原柱有虫蛀。
沈昭伸手扒开柱底浮土,露出下面的夯土层——表层是新填的黄土,底下却混着青灰色的旧土。
他指甲抠进土里,指尖沾了湿冷的潮气:虫蛀?
这是被水泡软了,再用刀锯慢慢磨的。他抬头看向长白山方向,云层正往西北方聚,今夜有雨,这柱子撑不过子时。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主墓室核心区——台基下暗室,距离当前位置37步。
是否签到?
沈昭心跳漏了一拍。
他绕到台基东侧,掀开覆盖的草席,果然有块青石板边缘沾着新鲜的泥。
他摸出青铜尺,沿着石缝划了道弧,石板咔地弹起三寸。
暗室里霉味呛人。
沈昭点燃火折子,见四壁刻着星图,中央石台上摆着半块玉珏——和他昨日在汪藏海书房看到的《星枢镇脉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签到成功。
系统音未落,一道金光从玉珏中涌出。
沈昭伸手接住,掌心里展开一卷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层层叠叠的沙层,批注写着千砂成阵,遇动则涌;触之即陷,十息封喉。
他指尖颤抖着抚过图纸,前世作为古建工程师时见过的现代流沙层防护图,此刻竟与这古法机关完美重叠。原来...原来古人早有此术。他将图纸小心收进怀里,抬头时正见暗室顶端的石缝里,漏下一线夕阳,把玉珏照得通透如血。
暮色漫进府门时,沈昭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匣——里面装着被破坏的木柱残片、刘婉儿的证词,还有那张滚烫的流沙陷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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