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汪藏海的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翻书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昭儿?汪藏海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昭推开门,见老人正对着窗,背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长。
案头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鬓角的白发映成了银线。
师父。沈昭握紧青铜匣,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落叶扑进来,吹得《星枢镇脉图》哗啦啦翻页。
最后一页,汪藏海昨日写的九死还魂四个字,在火光里忽隐忽现,像极了某种即将破土的征兆。
青铜匣咔嗒落在檀木案上时,汪藏海正用镇纸压住被风吹乱的《星枢镇脉图》。
他抬眼时,暮色刚好漫过窗棂,在沈昭紧绷的下颌投下阴影——这让他想起三年前从乱葬岗抱回的少年,也是这样咬着牙,指节扣进泥土里不肯松。
虫蛀的木柱残片,刘婉儿的证词,还有...沈昭掀开匣盖,羊皮纸的边角露出半寸,流沙陷机关图。
汪藏海的手指在残片上一滞。
木柱断面的青灰色旧土混着潮气,像根细针扎进他眼底。赵元的人连台基都敢动手脚,是想让云顶天宫未建先塌。他扯动嘴角,笑得比刀背还凉,塌了好啊,塌了他们就能说我汪某欺君罔上,再顺势把星枢镇脉的秘密
话音戛然而止。
老人突然抓住沈昭手腕,指腹碾过他掌心里未消的掐痕——这是方才听刘婉儿说话时留下的。今夜起,你睡我隔壁偏房。他松开手,从袖中抖出半块虎符拍在案上,玄甲卫守前院,后院我让老周带三个暗卫盯着。
但...他喉结滚动,人心比玄铁硬,比夜色深。
沈昭望着师父鬓角被烛火映成银线的白发,前世毒发前师弟递参汤的手突然闪进脑海。
他按住匣盖,指节抵着流沙陷图纸的温度:师父,我学的机关术,该派上用场了。
汪藏海盯着他眼底跳动的火,突然伸手揉乱他发顶:去用晚膳。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案角,《星枢镇脉图》最后一页九死还魂四个大字,被风卷得几乎要扑进沈昭怀里。
子时三刻,沈昭在偏房案头铺开新绘的云顶天宫剖面图。
烛芯结了朵灯花,噼啪炸响的瞬间,窗外竹影突然顿住——不是风停了,是有人踩断了竹枝。
他屏住呼吸,指尖在桌下摸向暗格。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检测到墓道级机关触发点,距离当前位置12步。
是否启用基础机关术?
启用。沈昭无声开口。
暗格里的青铜零件在掌心发烫,前世作为古建工程师时拆解过的自动弩阵结构图,与系统传来的机关图谱在脑海中重叠。
他猫腰绕到门后,将半枚青铜齿轮卡在门框缝隙里,又在门槛下埋了粒流沙丸——这是白日签到获得的千砂成阵简化版,触压即涌。
脚步声近了。
门闩被铁丝挑动的轻响刺进耳膜。
沈昭背贴着墙,看着门缝里映出两点幽光——是夜行衣人的护目镜。
当那只戴鹿皮手套的手刚触到门闩,他迅速扯动藏在袖中的丝线。
咔!
青铜齿轮骤然转动,带动门框内的弩机嗡地弹出。
黑衣人本能后仰,左肩还是擦过弩箭,在墙上撞出个闷响。
几乎同时,他脚下的流沙丸噗地裂开,细沙如活物般缠上脚踝,眨眼间没到小腿。
陷阱!撤——
话音未落,沈昭已抄起案头的青铜尺砸向烛台。
火光骤灭的刹那,他摸出火折子甩向墙角的铜盆——那是他白日里悄悄装的松脂。轰地一声,火焰腾起,照出三个黑衣人:两个被流沙困在门口,为首的那个正用短刀砍着脚腕的沙层,刀身却像砍进泥潭,越砍陷得越深。
绑了。沈昭捡起地上的弩箭,箭头正对着为首者咽喉,赵元派你们来偷什么?
星枢镇脉图?
还是我的命?
黑衣人喉结滚动,突然猛咬舌尖。
沈昭眼疾手快用青铜尺敲他下颌,带血的唾沫溅在沙地上:不说?
那等玄甲卫的刑具,你会想说的。
天刚擦亮,汪藏海的玄色大氅就扫进了偏房。
他盯着被捆成粽子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墙角还在冒热气的沙堆,突然伸手拍了拍沈昭肩膀:好小子,把流沙陷用成了困兽笼。
沈昭将昨夜整理的证据匣子递上:木柱被水泡软的痕迹,刘婉儿听见的北境口音,还有这三人口袋里的赵府暗纹。他翻开最底下的纸页,他们身上带着云顶天宫的草图,关键位置全标了红——和台基木柱的位置一模一样。
汪藏海的指节捏得咔响。
他抽出腰间虎符拍在桌上:老周,带玄甲卫封赵府东院。又转向沈昭,目光软了些,我去面圣。
昭儿,你守好府里的机关图,尤其是...他扫了眼案头的《星枢镇脉图》,九死还魂的眼。
沈昭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巷口。
他转身时,晨光正好漫过案头的古籍,某页被翻开的《前朝宫阙志》上,用朱砂点了颗星——和暗室玉珏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傍晚时分,沈昭独自坐在书房里。
窗外的夕阳把《星枢镇脉图》染成血色,他翻着从黑市淘来的《机关秘录》,指尖突然顿在某页。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半枚玉珏,旁边用小字批注:得全珏者,见九死。
他摸出怀里从暗室带回的半块玉珏,与图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书页哗哗翻卷,最后一页停在乱葬岗三个字上——那是他前世丧命的地方。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