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指尖在《机关总纲》抄本上蜷成青白的弧度，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凉得他后颈发颤。
前世被师弟毒杀时，也是这样天旋地转的眩晕——喉间先泛起铁锈味，接着眼前像蒙了层血纱，最后连师父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这是......他扶着桌角缓缓蹲下，指甲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秒，昨夜李大人设宴的情景突然在眼前闪回：朱漆圆桌旁，李大人举着翡翠酒壶亲自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几滴在他袖口，沈小友年纪轻轻便得汪侍郎青眼，这杯贺酒该当我敬。
李明轩当时正夹着一筷子松鼠鳜鱼，闻言抬头时眼尾微挑；韩飞的指尖在桌下敲了敲，像是某种暗号。
沈昭记得自己接过酒盏时，酒液里浮着极淡的碧色，他本想推拒，可李大人拍着他肩膀的手重得像块铁：汪侍郎都喝了，沈小友不给我这老臣面子？
咳——沈昭猛地呛咳起来，扶着桌沿撑起身子。
他踉跄着冲向门口，恰好撞上来送早膳的小六。
小斯手里的青瓷碗当啷落地，白粥溅在他鞋面上：公子您这是——
去请林药师，快！沈昭攥住小六的手腕，力气大得近乎发狠。
前世毒发时的窒息感正从胸腔漫上来，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急，就说我中了毒。
林药师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老药工掀开门帘时，腰间的药囊还晃着细碎的响声。
他连茶都没喝，直接拽过沈昭的手腕搭脉，枯瘦的手指在寸关尺上跳了三跳，瞳孔猛地收缩：脉如乱麻，带青滞。他又扒开沈昭的眼皮，指腹沾了点唾液抹在对方舌苔上，舌苔泛紫，有暗斑——这毒...林药师的喉结动了动，怕是九回肠。
九回肠？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记忆里突然窜出本古籍，传闻是苗疆蛊师用百足虫、鹤顶红和雪上一枝蒿泡在尸油里，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成的毒？
正是。林药师从药囊里摸出银针，在沈昭腕间扎了两寸深，拔出来时针尖已呈黑紫色，这毒最阴损，初时只头晕，三刻后腹痛如绞，六个时辰肠子就烂成浆糊。
我虽懂些解毒之法，可九回肠的解药需得配全赤焰花、冰蚕蜕、金背蝎三味主药，缺一不可。
沈昭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他望着林药师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系统面板——昨日在云顶天宫的陪葬坑签到时，系统提示过关键大墓可触发连签奖励。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系统玉佩，那是穿越时自带的信物，此刻正微微发烫。
小六。沈昭突然转身，去偏院的假山洞，最里面第三块青石板下有个木匣，把它拿来。小斯应了一声，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
林药师刚要问，便见沈昭闭目凝神，意识突然沉入熟悉的系统空间：黑暗中浮着金色光门，门楣上地宫签到四个大字灼灼发亮。
签到地点：汪府密室（模拟墓室结构）。
叮——连签奖励触发！
获得《百毒破厄录·残卷》（古尸克制术衍生），内含九回肠解法。
沈昭的睫毛猛地一颤。
系统光幕里，一行行金色小字浮现在眼前：赤焰花取花蕊七枚，冰蚕蜕需用雪水浸泡三个时辰，金背蝎要活物，取其尾刺研磨......他猛地睁开眼，恰好小六捧着木匣冲进来。
匣中整整齐齐放着三株赤焰花——那是前日他在云顶山脚发现的，因花色如焰特意采回，原打算研究机关引火装置。
林老！沈昭抓起赤焰花奔向药炉，冰蚕蜕在我床头的檀木箱里，最底层用红绸包着；金背蝎......他突然顿住，想起昨日在星盘暗格里藏了只金背蝎，本是为了测试机关触发灵敏度，在书房的星盘暗格里，快去拿！
林药师的手终于不再抖了。
他接过冰蚕蜕时，眼底闪过一丝恍然——这小子早就在为各种可能做准备。
两人在药炉前忙碌时，沈昭的额角还在冒冷汗，却硬是撑着亲手研磨金背蝎尾刺。
深褐色的药汁在砂锅里咕嘟作响，混着赤焰花的甜腥，漫得满室都是刺鼻的药气。
喝。林药师将药碗递过去时，手还是稳的。
沈昭仰头饮尽，药汁顺着嘴角淌到衣领上，染出一片暗黄。
他扶着桌沿站定，能清晰感觉到毒药在体内翻涌的势头弱了些。
这时小六突然撞开门，手里举着个翡翠酒壶：公子！
我在李大人昨日坐的椅子下找到了这个，壶底有个暗格！
沈昭接过酒壶。
指尖触到壶底的瞬间，他摸到一道极细的刻痕——轻轻一按，暗格里滑出半张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事成后，给你五百两。末尾的落款被撕了，只留个轩字残笔。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沈昭望着那半张纸，喉间的热意渐渐散了，眼底却腾起一簇冷火。
他转头看向药炉里还在冒烟的药汁，又看向小六手里的酒壶，最后落在林药师欲言又止的脸上。
林老，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麻烦您再帮我备一副药。
备药？林药师一怔。
给李大人的。沈昭的指腹轻轻划过酒壶上的云雷纹，这九回肠，该让下毒的人也尝尝滋味。
药炉里的药汁突然噗地溅出一滴，在青砖上烧出个焦黑的痕迹。
沈昭望着那痕迹，感觉体内的毒正在慢慢褪去，可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前世的毒，今生的局，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织这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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