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房的灯笼早被值夜的杂役熄灭了大半,沈昭摸黑推开木门时,鼻尖先撞上熟悉的桐油味——那是他这三个月来每天泡在工房画图纸留下的味道。
汪藏海划亮火折子,昏黄的光映出墙上周遭的设计图:有他用铅笔标着现代混凝土配比的夯土改良方案,有汪藏海用朱砂圈出不符合古制的流沙阱改进图,最显眼的那幅新图上,密密麻麻的枢轴、齿轮、火山岩块正沿着九死还魂的脉络延伸。
这处枢轴的咬合角度。汪藏海的指甲在图纸上划出一道白痕,按古制该用青铜,但你标了钢。
钢的韧性是青铜的三倍。沈昭从怀里摸出块系统奖励的精钢试片,在火折子下泛着冷光,前世我师父的墓里,有个用精钢做的万年灯轴,埋了两百年都没锈。
我让王大人从江南调了批精铁,前日刚到。
汪藏海突然笑了,火折子在他指缝间明明灭灭,把他眼角的皱纹都照得生动起来:好个不符合古制。他转身从案头抱出个檀木匣,这是我当年给先皇修皇陵时藏的西域精钢锻法,你且看看——
吱呀一声,工房的后窗被夜风吹开,一片纸页啪地落在沈昭脚边。
他弯腰捡起,瞳孔骤缩——那是被撕去半幅的二十八宿星象图残页,边缘还留着被利刃割开的毛边。
师父,这是...
明日再说。汪藏海突然合上檀木匣,把图纸卷进牛皮筒塞给他,回府。
回到汪府时,月亮已经西斜。
沈昭刚跨进院门,就见自己书房的窗纸透出一线微光——他走时明明灭了烛火。
他摸出袖中的淬毒短刃(系统签到奖励的鬼面刃,专门克制机关陷阱里的尸毒),贴着墙根摸到窗下。
窗纸被夜露浸得发软,他轻轻捅开个小孔,就见案上的烛火正映着小梅的侧脸。
那小丫鬟攥着块帕子,指节发白,帕子上沾着暗红的血渍。
公子?小梅突然转身,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我刚才在偏院扫落叶,看见李公子从工房方向过来,他袖口里掉出个东西——她抖开帕子,里面躺着半截带血的青铜钉,我捡起来时被扎了手,那钉子上有股腥气,像......像尸毒!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被毒杀前,师弟也是这样拿着带毒的东西接近他。
他反手插上门闩,压低声音问:李明轩去哪了?
回他自己院子了。小梅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帕子上,公子,我听见他跟人说话,说什么只要坏了火山岩的试块,汪老头就得把总设计的位置让出来......
沈昭的手指扣住鬼面刃的刀柄,指腹擦过刀柄上系统刻的昭字——这是他前世被捅穿肋骨时,用最后一口气在凶手刀上刻下的印记。
他扯下外袍裹住小梅的手:你先去医室找张大夫,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
等小梅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沈昭抓起案上的图纸就往汪藏海的密室跑。
密室的暗门藏在书房的百宝阁后,他连敲七下机关术入门的书脊,门咔嗒一声开了。
汪藏海正坐在密室中央的青铜灯树前,灯树上九盏灯芯全燃着,把他的脸照得像尊古铜器。
他抬头看见沈昭,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血帕,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陨铁:李明轩的师父是太医院院正的表兄。
三年前我灭门那晚,太医院送了碗安神汤到我夫人房里。
沈昭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今早看见的兽骨上的齿痕——那不是野狗啃的,是被人用青铜钉敲进去的。师父,我想去工房看看试块......
不行。汪藏海突然站起来,腰间的玉牌撞在灯树上,发出清脆的响,你留在府里,守着火山岩试块的配方。
我去查李明轩的账册——他这三个月领的物料,比往年多了三成的桐油。他从怀里摸出块玄铁令牌,塞进沈昭手里,这是我当年在军中的暗卫令,若有变故,敲三声后巷的青石板。
沈昭捏着令牌,掌心被玄铁硌得生疼。
他望着师父转身走向暗门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也是这样一个月夜,汪藏海用青铜刻刀挑开他肋下的腐肉,说:小子,你这命是我捡的,得用来刻机关,不是用来喂野狗的。
师父。他喊住老人,明日我想去工房补画星象图。
汪藏海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说:记得把李明轩撕的那半幅找出来——星象图少了奎宿,镇不住东北方的凶气。
暗门闭合的瞬间,沈昭听见外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回到书房时,烛火已经燃到了灯台底部。
案头的火山岩试块泛着幽光,试块上他刻的昭字被烛火映得发红。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影子——那是小梅留下的血帕,帕角沾着的青铜钉闪着冷光,像只蛰伏的毒蝎。
沈昭摸出系统面板,今日第三次签到的提示还在闪烁:工房主案(关键墓葬设计区)签到成功,获得《九连环枢机图》(完整)。他盯着图纸上的连环齿轮,突然想起李明轩昨日在工房说的话:师兄的设计虽妙,可不符合古制,陛下未必喜欢。
古制?他冷笑一声,提笔在图纸空白处写下现代应力分析六个字,墨迹未干,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
更漏在廊下敲了两下。
沈昭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把图纸收进青铜匣时,指尖触到匣底的半块玉牌——那是前世他死时攥着的,上面的昭字和试块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他吹灭烛火,躺上床时,听见后巷的青石板传来三声轻响。
月光透过窗纸,在书案上的星象图残页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像极了某种被撕去的、即将复活的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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