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初试牛刀(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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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他也要证明——

“分三层打。”他声音稳了些,“第一层掺碎石,第二层加石灰,第三层...”

“小师傅!”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您说的这法子,跟部里的规矩不一样啊!”

话音未落,几个老匠头凑在一起,胡茬子动了动,压低声音:“这小师傅说的,能成么?”

老匠头的铁锹尖挑起那捧松沙时,周围的议论声像热油锅里撒了把盐。

几个壮实的夯工把木夯往地上一墩,脖颈上的汗珠子摔在青沙里:小师傅说分三层打,可部里的《营造法式》写得明明白白,夯土得层层叠压,哪有掺碎石石灰的道理?

沈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前世考古现场第一次独立负责修复时,他也是这样站在脚手架下,听老专家拍着图纸说年轻人别乱改古制。

那时他用取芯检测的数据堵了所有人的嘴,此刻他摸了摸袖中温热的虎符——汪藏海给的虎符还带着体温,鸽血石硌得腕骨生疼。

柳大哥。他突然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玄衣侍卫,师父昨日说活夯法外紧内松,您可记得?

柳青云的疤随眉峰一动。

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突然开口:昨日在藏机阁,老爷把新改的地基图给我看了。他扯了扯嘴角,疤缝里挤出半分笑意,图上标注的夯土配比,和小师傅说的分毫不差。

老匠头的胡子抖了抖。

他蹲下身,用粗粝的指腹碾了碾那捧松沙,突然把铁锹往地上一插:成!

我老张干了四十年夯土,还没见过敢改《营造法式》的,今日就信小师傅和柳侍卫一回!

人群里响起几小声附和。

沈昭看着老匠头撸起袖子,冲夯工们吼了一嗓子:把碎石车推过来!

第二层掺石灰的,去伙房搬那几缸陈米——小师傅说要熬糯米浆!

接下来的三日,工地的号子声都变了调子。

沈昭天不亮就蹲在地基边,看工匠们按他说的,第一层铺碎石时特意留出指节宽的缝隙;第二层石灰混着熬得粘稠的糯米浆,夯锤砸下去时腾起一片白雾,带着股甜腥的米香;第三层松枝碎麻掺着新土,他蹲在刚夯好的土层上跳了跳,脚底传来扎实的反弹力,比前世用现代仪器检测的压实度还让人安心。

排水渠西挪三尺那天,恰好下了场急雨。

沈昭站在新挖的渠边,看雨水顺着青石板沟哗哗往山外流,而原本的渠址处积起半人深的水潭——潭底的淤泥被泡得稀软,几个胆大的工匠用铁锹一戳,竟陷进去小半尺。

奶奶的!老匠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沈昭竖起大拇指,小师傅这眼睛,比山里的老猎人看兽道还准!

日头西斜时,工地上的木夯声渐渐歇了。

沈昭揉着发酸的腰直起身,看见柳青云靠在工地入口的槐树上,手里抛着块石子——这三日他没再板着脸,连刀鞘上的铜环都擦得锃亮。

今日进度比往日快了两成。柳青云把石子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老爷让我带话,明日卯时去藏机阁。他顿了顿,疤下的眼睛眯成条缝,他说...你比他当年在工部当差时还疯。

沈昭扯了扯沾着泥点的袖口,突然笑了。

山风卷着松涛声扑过来,他闻见自己身上混着石灰和米浆的味道,这味道比前世实验室里的甲醛味亲切得多。

回庄子时,暮色已经漫过墙头。

沈昭刚转过影壁,就闻见一股姜枣的甜香。

赵嬷嬷端着青瓷汤碗从廊下走出来,银簪子在夕阳里闪着光:小少爷可算回来了,老奴熬了栗子鸡汤,趁热喝。

汤碗触手温热,沈昭吹开浮着的油花,看见碗底沉着颗完整的枣子——原主记忆里,这是赵嬷嬷从前给汪藏海熬药时才会有的讲究。

他喝了一口,滚烫的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眼眶突然发酸。

老爷今日用饭时夸您了。赵嬷嬷擦着廊柱上的灰,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说你改的夯土法让云顶天宫的工期能提前半年,还说...说你有他当年的影子。

沈昭低头盯着汤碗里的涟漪。

前世毒发前,他最后看见的是师弟举着注射器的手,而此刻廊下的风里飘着皂角香,赵嬷嬷的絮叨混着远处灶房的锅铲响,像张暖融融的网。

他突然明白,这一世的温度,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嬷嬷,明日我帮您劈柴。他喝光最后一口汤,把碗递过去,您这手,该多歇着。

赵嬷嬷的手顿了顿,接过碗时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像母亲碰孩子的额头。

夜渐深时,沈昭坐在窗前翻汪藏海给的机关图谱。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星枢镇脉四个字上镀了层银。

远处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青石板往藏机阁方向去,衣料摩擦的声音里混着极轻的咔嗒——是金属刮过砖缝的响动。

他合上图谱,指节抵着窗棂。

前世被毒杀前,他也听见这样的动静,在考古队的帐篷外。

这一次,他摸向枕边的虎符。

鸽血石在黑暗里泛着幽光,像团烧不熄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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