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扯下腰间的测绳,绕着基座走了七步:火山岩承重没问题,但杂木腐烂后会留空隙,等雨季一来,雨水渗进去......他没说下去,测绳末端的铜锤重重砸在松动处,整座基座会像被蛀空的梁柱,撑不过三个月。
那咋办?张伯急得直搓手,这都砌了半人高,拆了重来吧?
拆。沈昭解下外袍搭在竹架上,但不用全拆。他用炭笔在基座侧面画了道斜线,从这里往下三尺,把杂木层挖出来,换青石碎渣填缝。
张叔你带四个人去西市买火山岩胶——就是去年我教你们用生石灰、糯米浆和桐油熬的那个。
哎!张伯应得利落,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瓦罐,碎陶片溅到沈昭脚边,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冲工匠们挥着胳膊喊,都听见了?
拿撬棍来!
动作轻点,别碰坏上边的火山岩层!
工匠们起初还有些犹豫,可看沈昭半跪在泥里,徒手扒开腐木时,便都红了眼。
有个年轻学徒咬着牙举起撬棍:昭哥儿都不怕脏,咱们怕啥?
拆!
碎木片纷飞的声响里,沈昭摸出系统刚签的《应力分布图》核对尺寸。
阳光穿透竹席的缝隙,在他额角的汗滴上折射出虹光——这一世,他绝不让任何一块烂木头,成为云顶天宫的隐患。
此时汪藏海正站在二进院的阁楼窗边。
他手里的茶盏已凉透,目光却像淬了火的钢刀,黏在工地上那个弯腰的背影上。
三天前他故意把李明轩篡改的图纸留在偏房,昨夜又让暗卫在沈昭必经之路打翻半筐腐木——如今看来,这孩子不仅能识破阴谋,更能当场想出补救之策。
机关术最怕的不是技艺不精,是人心不细。汪藏海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他师父传下的,当年我修皇陵时,就是没查基座下的废铁,才让整座地宫沉了半尺......他转身走向书案,从暗格里取出块青铜虎符,该给他看看真正的云顶天宫了。
戌时三刻,沈昭刚洗完手,就见小丫鬟小梅捧着盏姜茶候在廊下:先生让您去书房,说有急事。
书房的门虚掩着,烛火在窗纸上投出两个重叠的影子。
沈昭推开门,就见汪藏海坐在主位,案上摆着他从未见过的鎏金匣子。昭儿,坐下。汪藏海指了指右侧的紫檀木椅——那是他从前只让工部尚书坐的位置。
沈昭坐下时,膝盖碰响了椅腿,发出吱呀一声。
这声响像根弦,绷断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是这双手把他从野狗嘴里拖出来;想起去年冬夜,师父把自己的狐裘披在他肩上,说机关师的手要暖,心要冷;想起昨夜那半幅账册上,师父用朱砂笔圈出的每处漏洞...
师父。他喉咙发紧,您......
我信你。汪藏海打断他,指尖叩了叩鎏金匣子,这是云顶天宫的镇墓三图,星枢、九死、还魂,缺一幅都镇不住长白山的龙气。他打开匣子,三张泛黄的绢帛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从前我只给过李明轩半幅星枢图,现在......
沈昭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认出其中一张图的边角,正是系统签到时获得的《星枢镇脉图》残页——原来那些碎片,都是师父当年散落的真迹。
从今日起,你是云顶天宫的掌图人。汪藏海将虎符推到他面前,明日卯时,带二十个死士去后山西麓,那里有座西周古冢。他的目光突然锐利如刀,我要你在三天内,用机关术打开墓门,取出里面的青铜转心球。
沈昭猛地抬头。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的连签奖励,想起前世被毒杀前,师弟正是在西周墓里拿到了关键毒药......
怕了?汪藏海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暖光,当年我十三岁开第一个汉墓,手里只有半把洛阳铲。
你有系统,有我,有天下最好的工匠——
弟子不怕。沈昭握紧虎符,掌心的温度透过青铜纹路传遍全身,只是......为何选我?
因为你拆基座时,先想的是怎么补救,不是怎么追责。汪藏海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机关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杀人,是护人。
护工匠的命,护王朝的气,护该护的人。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撞破了夜色。
那声音像擂在战鼓上,从二门外一路狂奔到书房,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的绢帛。
沈昭瞬间站起,手已按在腰间的乌木短刃上——这是他特意让工匠用机关术改良的,刀柄里藏着三枚淬毒的透骨钉。
大人!门外传来暗卫嘶哑的喊叫声,后山西麓的守墓人......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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