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攥着青铜转心球的手沁出薄汗,马背上的皮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老猎人的猎刀还插在雪地里,刀身映着将圆未圆的月亮,像块淬了毒的冰。
小虎,拿冰镐。他翻身下马时靴底碾碎半块冰棱,脆响惊得老猎人的猎犬缩到他腿边。
冰洞入口不过半人高,洞沿结着倒垂的冰锥,在火把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冷冻标本的玻璃罩,只是多了几分刺骨的腥气。
小虎把牛皮包裹甩过来时,沈昭正用指节叩着洞壁。
现代地质勘探学里敲击听声辨结构的法子他熟得很,指节每敲一下,冰壁便发出清越的嗡鸣。冰层至少五尺厚,承得住三个人的重量。他扯下腰间的《冰锁阵机关图谱》,火折子照亮泛黄的绢帛,但洞壁有暗纹,应该是古人为标记危险区刻的。
老猎人凑过来,老花眼几乎贴在冰壁上:这纹路...像我家那口老井里的青苔,弯弯曲曲的。他布满裂口的手指刚要触碰,沈昭突然扣住他手腕。别动。青年声音冷得像冰锥尖,这是北冥古文。他指尖拂过冰壁上暗红纹路,那些被冻在冰层里的痕迹突然泛起微光,《天工开物》残卷说过,上古帝王试炼之地会用活人血刻引魂符,引的不是魂,是...守墓兽。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时,沈昭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检测到关键墓葬核心区域:上古试炼冰窟,是否签到?】他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小虎正把火把举高——少年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额角的汗珠子落进衣领,洇出个深色的点。
签。他咬着后槽牙吐出字,冰壁上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像有血在冰层里游走。
系统奖励的信息铺天盖地涌来:【获得机关图谱·冰锁阵(完整版),解锁星象堪舆术·北极星定位法】。
沈昭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前世在考古研究所翻古籍的画面闪了一下——他曾在敦煌莫高窟见过类似的符号,当时导师拍着他肩膀说小沈,这要是能破译,够你评教授了,哪成想如今要靠这玩意儿在冰窟窿里保命。
公子?小虎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青年深吸口气,从包裹里摸出炭笔,在冰壁上画出歪歪扭扭的路线图:跟着红线走,每三步停一下。
冰锁阵的死门在东北方,我们绕着生门打冰梯。他抄起冰镐时,老猎人突然按住他胳膊:我先来。老猎户的眼睛在火把下亮得惊人,这山底下的路,我比你们熟。
冰镐凿冰的声音在洞窟里炸开,火星子溅在沈昭脸上,烫得生疼。
他数着老猎人的步数,第三步时突然大喝:停!冰镐尖上的冰屑簌簌落下,露出个半指宽的裂缝——里面嵌着半截青铜箭头,箭头尾端缠着已经碳化的丝线。缩骨箭阵。沈昭扯下外袍裹住老猎人的手,丝线连着火药,碰断就会触发。
等冰梯凿到第七层,沈昭的虎口已经裂开血口。
他踩着最后一阶冰棱跃下时,脚下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到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火把光扫过前方——一座被冰封的石室赫然出现在眼前,四壁的冰像水晶般通透,隐约能看见里面立着块黑黢黢的石碑。
小虎举着火把冲在最前,冰面被他踩得咔咔响:公子你看!
那碑上有字!沈昭的呼吸骤然一滞——玄玉碑上的铭文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大楚皇陵堪舆志里记载的龙穴定星诀。云顶天宫的主穴...他伸手触碰碑面,指尖刚贴上,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触发连签奖励!
获得完整青铜树机关设计图,解锁前世记忆碎片】。
画面突然倒转。
雪地里,另一个他正攥着同样的玄玉碑,身后传来李明轩的冷笑:师兄,这地方的风水太好了,可容不下两个天工阁的人。青年被猛地拽住后领,冰镐砸在脚边,碎冰溅进眼睛里——再睁眼时,他已经躺在乱葬岗,被汪藏海的马车碾过的草叶还挂在发间。
公子?小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脸色白得吓人。沈昭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前世喉间的毒发灼痛还残留在记忆里,而此刻玄玉碑的寒气正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
这就是云顶天宫的龙穴。他声音发哑,却带着淬了钢的狠劲,汪师父没看错,这里能镇住大楚三百年龙气。老猎人凑过来摸碑,粗糙的掌心擦过铭文:难怪我爹说这山有龙气,合着是老祖宗给皇帝留的风水局。
正当众人围着玄玉碑惊叹时,小虎突然僵在原地。
他刚要把火把凑近碑底,动作却像被按了暂停键。公子...少年的声音轻得像飘在冰面上的雪,你们听见没?
沈昭的耳朵瞬间竖起来。
石室之外,冰层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鹿皮靴,正踩着他们刚凿的冰梯,一步一步,往上...往下?
冰层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像一根细针在耳膜上轻轻挑动。
小虎的火把“啪”地掉在冰面,火星子溅到他靴底,少年却像被抽走了魂,只睁着双鹿眼盯着沈昭——那是种被狼盯上的猎物才会有的惶然。
“熄灭火把。”沈昭的声音比冰锥还利,手指在小虎后颈一掐,少年立刻反应过来,扑过去用皮裘捂住将熄未熄的火苗。
老猎人的猎犬发出低低的呜咽,被老人一把按住嘴,连尾巴都蜷成了团。
黑暗瞬间裹住众人。
沈昭背贴着冰壁,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
前世毒发时喉间的灼痛突然涌上来——那也是这样的黑暗,他捂着肚子倒在雪地里,师弟李明轩的靴尖碾过他手背,说“师兄,怪只怪你太会抢师父的眼”。
此刻冰壁的寒气渗进脊背,他反而笑了,笑得极轻:“来得正好。”
脚步声在冰梯处顿住。
三团黑影从洞口鱼贯而入,为首者腰间挂着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是长白山猎户标记猎物的“催命铃”,但沈昭知道,这铃他在李明轩书案上见过。
“就是这碑?”为首的沙哑嗓音带着股锈铁味,马三。
沈昭在心里确认了身份——半月前李明轩以“探路”为由派来的随从,总在他画机关图时凑过来看,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匕首柄。
马三的刀尖子抵住玄玉碑,冰面映出他扭曲的脸:“砸了这破石头,那姓沈的就说不出龙穴在哪,师父自然要换他那宝贝徒弟接手。”另两个喽啰举着铁镐冲上来,冰镐尖刚碰到碑身——
“咔!”
冰链破冰而出。
沈昭在凿冰梯时就沿着生门暗线埋了冰魄丝,此刻被触发机关,两根拇指粗的冰链像活物般缠住马三脚踝。
他早算准了:冰锁阵的生门在东北,刺客要靠近玄玉碑必然走这条道。
“什么鬼东西?!”马三踉跄着摔倒,冰链越勒越紧,在他小腿上勒出血痕。
喽啰们慌了神,挥刀去砍冰链,冰屑飞溅间却见链身凝出白霜——沈昭融合了冰锁阵的寒毒,普通刀刃砍上去反震得虎口发麻。
“跑!”其中一个喽啰转身要逃,老猎人的猎刀擦着他耳尖飞出去,“当长白山的林子是你家后院?”刀背正砸在他膝弯,喽啰惨叫着跪了下去。
但马三到底是练过的。
他咬着牙摸出匕首,反手割断冰链,带血的碎冰溅了沈昭一脸。
“小杂种!”他红着眼扑过来,匕首尖直取沈昭咽喉——这一下要是得手,足够割断颈动脉。
沈昭侧身避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壁上。
剧痛让他清醒,手指摸到腰间瓷瓶——方才签到获得的“霜凝水”,能在极寒中瞬间凝结成冰面。
他拧开盖子泼出去,水珠子落在地面,眨眼间冻成滑不溜秋的冰膜。
马三的靴子踩上去,整个人像被抽了腿骨般向后仰倒。
“砰”地砸在冰面上时,连玄玉碑都震得轻颤。
小虎趁机扑过去,用皮绳捆住他手腕——这小子跟了沈昭三年,摔跤的本事还是他手把手教的。
“谁派你来的?”沈昭踩着马三的手腕,匕首尖抵在他喉结上。
前世被毒杀的画面在眼前闪回,他能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却不是害怕,是恨不得立刻捅穿这张脸的狠劲。
马三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李...李...”话没说完,突然猛一偏头,嘴里闪过幽蓝的光。
沈昭瞳孔骤缩——是毒牙!
他想扣住马三下颌,却晚了一步。
毒药顺着喉咙滚下,马三的眼神迅速涣散,临死前还扯着嘴角笑:“你以为...就这一次?”
沈昭松开手,马三的尸体“咚”地砸在冰面上。
他蹲下身,从马三腰间摸出铜铃铛——内侧刻着“明”字,是李明轩私印的标记。
指尖摩挲着那个字,他想起三天前李明轩还握着他的手说“师兄,云顶天宫没你可不成”,现在想来,那双手的温度都是假的。
“公子?”小虎声音发颤,“这...这可怎么跟汪大人交代?”
沈昭站起身,玄玉碑的寒光映在他脸上。
他扯下外袍裹住马三的尸体,动作冷静得像在实验室处理标本:“师父要的是云顶天宫成,不是我这条命。”他转头看向老猎人,“大叔,麻烦你带路,我们得在天亮前出山。”
老猎人拍了拍猎犬的头,猎犬立刻竖起耳朵朝洞口走。
众人背起包裹往冰梯上爬时,沈昭落在最后。
他回头望了眼玄玉碑,月光透过冰壁照进来,把“龙穴定星诀”的铭文映得发白——像极了前世倒在乱葬岗时,头顶那片刺目的天光。
出冰洞时,天刚蒙蒙亮。
老猎人突然拽住沈昭的胳膊:“等等。”他蹲下身,用猎刀挑起雪地上的一串脚印——深且宽,是穿牛皮靴的人留下的,还带着新鲜的雪渣,“夜里分明没风,这脚印...是刚留下的。”
沈昭顺着脚印望去,雪地里的痕迹像条蛇,蜿蜒着指向他们来时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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