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风比驿站更利三分。
沈昭哈出的白气刚飘到半空就凝成冰粒，砸在他腰间的机关匣上叮当作响。
老猎人的皮靴踩碎雪壳子，指节冻得通红，正扒着棵歪脖子松树往下指：“小先生你看，那片泛青的冰面——俺打小在山里转，就没见那潭水结过厚冰。”
小虎扛着用兽皮裹着的竹管跑过来，额角还挂着汗：“公子，您要的通气管子和猪膀胱浮力袋备齐了。”他把东西往雪地上一放，又搓着耳朵往沈昭身边凑，“要不我下去？您这手刚被火折子烫了泡——”
“你肺活不够。”沈昭蹲下身检查竹管接口，用麻绳一圈圈缠紧。
他指尖触到竹管上的毛刺，前世在工地焊钢筋时被刮破的旧疤突然发烫。
那时候他总笑师弟手嫩，现在倒好，穿越到古代还要用现代潜水原理捣鼓这些。
他扯了扯腰间的寒魂镇符，系统提示音刚在脑子里响过——【检测到水下阴脉，签到地点：寒潭封印石门（核心墓葬入口），是否触发签到？】
“等我下去。”他把竹管塞进小虎手里，抬头时正撞进一道伪善的关切。
“师兄这是要探冰潭？”李明轩裹着狐皮大氅从树后转出来，腰间玉牌撞出清脆声响，“师父昨日还说云顶天宫的柱础要赶工，您若有闪失——”他眼尾扫过沈昭脚边的竹管，嘴角微微一抽，“这是...何物？”
“通气管。”沈昭没抬头。
他知道李明轩今早借口送参汤去过驿站，瓦罐里的炭灰预警线被踩乱了三团——其中两团的鞋印，和李明轩靴底的云纹完全吻合。
他解开机关匣，取出今早签到得到的寒魂镇符，符纸在风里簌簌发抖，“潭底可能有阴煞，我要下去看看。”
“使不得！”老猎人突然扑过来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俺爷爷说过，这寒潭锁着‘守墓灵’！三十年前有个外乡道士非要凿冰，结果——”他喉结动了动，“结果第二日冰面浮起七具雪狐狸，每只眼睛都结着冰花。”
沈昭任他攥着，目光扫过潭边被雪覆盖的青藤——和他叮嘱老猎人别碰的那种一模一样。
藤叶下隐约露出刻痕，正是拓片上“玄玉”二字的下半部分。
他反手拍了拍老猎人手背：“我带了镇符。”又看向李明轩，“师弟若担心，不妨替我守着潭边？”
李明轩的手指在狐皮上绞出褶皱。
他望着沈昭把猪膀胱绑在腰间，竹管咬在嘴里的模样，突然笑了：“师兄总爱做这些‘不合古制’的事。”他转身对马三使了个眼色，“你去帮着搭个火盆，别让小先生冻坏了手。”
马三应了声，袖中短刃的寒光闪了闪，隐进树影里。
沈昭没看他们。
他蹲在冰面边缘，指尖按在泛青的冰层上——冷，冷得刺骨，却不像普通冰水那样透心凉，倒像是有活物在冰层下喘气。
他深吸一口气，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签到成功，获得古尸克制术·寒魂镇符（完整版），星象堪舆诀·九曜定位法（残篇）】
冰层裂开的瞬间，寒气裹着腐叶味涌上来。
沈昭往下沉，竹管里的空气带着松脂香，是小虎特意用松油浸过的。
水下比他想象中更暗，磷石发出的绿光只能照亮半臂范围，他看见无数青藤缠在石壁上，藤叶间嵌着碎玉——正是汪藏海书房里玄玉镇纸的材质。
“九曜星图...”他摸着石门上的刻痕，心跳突然加快。
前世做古建修复时，他在敦煌壁画里见过类似的星位，却没这么完整。
系统奖励的《青铜树机关设计图》突然在脑海里展开，“九转轮盘...需要按生克制化转动星位。”
他解下腰间的机关匣，取出从系统得到的青铜拨片。
第一颗星位转错时，潭面的冰突然发出裂纹；第二颗归位时，有冰凉的手碰了碰他的脚踝——他低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磷石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第三颗...贪狼在北。”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拨片卡在星位凹槽里。
当最后一颗“破军”归位时，石门发出闷响，像有人在极深的地方叹气。
阴冷气息涌出来，卷着碎玉和藤叶在他身边打转，他突然看清藤叶上的刻字——“玄玉为钥，镇灵归藏”。
潭面的阳光突然暗了。
沈昭浮出水面时，竹管里的空气已经浑浊。
他抹了把脸上的冰水，看见老猎人正举着猎枪对准李明轩，而李明轩的手还停在潭边的青藤上——他刚才想扯断藤条。
“师兄！”李明轩慌忙缩回手，“我见藤叶上有字，想帮你——”
“退开。”沈昭把竹管扔给小虎，低头查看腰间的寒魂镇符——符纸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他望向潭面，刚裂开的冰缝里泛着诡异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极深的地方浮上来。
“收工。”他扯下湿透的外衣裹在身上，目光扫过潭边的青藤，“今晚回驿站，谁都不许碰这里的东西。”
李明轩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是”。
马三从树后走出来，手里的火盆还冒着烟，却不敢靠近。
老猎人凑过来，声音发颤：“小先生，俺刚才看见...潭水里有影子，像个人，穿着青衣服...”
沈昭没说话。
他摸着怀里的拓片，残页上的“玄玉”二字此刻清晰得可怕。
潭面的波纹还在扩散，他听见冰层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麻鞋，正一步步往水面走上来。
潭面的波纹突然剧烈翻涌，碎冰炸裂成拇指大的棱片，劈头盖脸砸向众人。
老猎人的猎枪咔嗒坠地，他踉跄后退两步，皮靴陷进雪堆里：是...是守墓灵！
沈昭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冰层下浮出一团青灰色雾气，雾气翻卷间凝出人形——青布短褐，腰间束着褪色的麻绦，左手持一杆锈迹斑斑的长戟，戟尖垂落的冰碴子正滴答砸在冰面上。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眉骨高耸如刀削，双眼却只剩两个黑洞，幽蓝鬼火在其中明灭，直往人魂魄里钻。
退到我身后！沈昭反手将小虎推向老猎人，右手已按在腰间机关匣上。
系统刚在他脑海里闪过提示——【检测到墓灵（机关秘法融合体），触发古尸克制术·寒魂镇符（完整版）关联】，他指尖触到匣中那张焦黑符纸，突然想起前世在敦煌修复壁画时见过的星官图。
墓灵的长戟划出寒芒，带起的冷风刮得众人脸皮生疼。
李明轩哎哟一声撞在树桩上，狐皮大氅被冰碴子划破道口子：师、师兄！
这东西...这东西是冲你来的吧？
闭嘴。沈昭咬破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
他抽出三张符纸拍在雪地上，符身立刻腾起幽绿火焰，在众人脚边围成半圆。
这是系统奖励的北斗镇魂咒，需要以鲜血为引勾动星光——他仰头望向被阴云遮住的夜空，突然想起签到获得的九曜定位法残篇：贪狼在北，巨门在西
墓灵的长戟劈向符阵。
沈昭眼尾瞥见戟尖轨迹——竟与昨夜观星时记下的破军星移动方位完全重合！
他突然笑了，指尖在机关匣里摸到半块霜凝石——今早签到时系统提示寒潭阴脉适合布置冰系机关，他让小虎偷偷在潭边撒了霜凝粉，此刻被寒气激发，正沿着墓灵的脚步凝成薄冰。
小虎！
火把！沈昭大喝一声。
那少年早把怀里的松油火把攥得发烫，闻言立刻掷出。
火团裹着松脂轰地炸开，火星子溅在墓灵身上，青灰色雾气发出滋啦声响。
老猎人趁机抄起猎枪，虽然手还在抖，却精准地用枪托砸向墓灵膝盖——那是沈昭刚才用脚在雪地上画的困字方位。
墓灵的动作明显滞了滞。
沈昭抓住机会，将最后一张符纸拍在冰面：九曜归位！符纸瞬间燃成灰烬，空中阴云突然裂开道缝隙，一缕星光恰好落在墓灵头顶。
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啸，长戟当啷坠地，雾气开始片片消散。
快看！小虎指着冰面。
墓灵消失的地方，一块半融的冰晶正在冒冷气，形状竟与沈昭怀中的拓片严丝合缝。
他蹲下身拾起冰晶，指尖刚触到表面，前世被毒杀前的记忆突然翻涌——师弟端着的药碗里，浮着同样泛着幽蓝的碎片。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宫之钥...沈昭低声呢喃，冰晶在他掌心折射出七色彩光，将玄玉为钥，镇灵归藏的刻痕照得透亮。
他抬头时，正撞进李明轩太过急切的视线——那家伙假装整理大氅，实则目光黏在冰晶上，连狐毛蹭到嘴角都没察觉。
老猎人凑过来，用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冰晶：小先生，俺听爷爷说过，龙脊山脉北坡有处星坠崖，当年老神仙埋宝时...哎？
龙脊山脉北侧？沈昭突然攥紧冰晶。
他想起汪藏海昨日在地图上圈的红圈，想起系统提示里连签奖励的青铜树机关图，更想起前世临死前师弟说的云顶天宫最深处的秘密。
收拾东西。他将冰晶收进机关匣，扣上铜锁的声响在寒夜里格外清晰，明日天亮，我们走龙脊山脉北坡。
李明轩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马三突然从树后钻出来，手里还端着快凉透的火盆：李公子，您的手冻红了，快烤烤...
沈昭没理他们。
他望着潭面重新结起的薄冰，听见冰层下传来类似齿轮转动的轻响——那是墓灵消失前，他在石门刻痕里看见的机关纹路。
真正的云顶天宫，或许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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