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沈昭已将包裹捆得紧实。
他蹲在篝火旁擦拭短刀，余光瞥见李明轩正弯腰替马三整理皮靴带——那动作太刻意，像极了前世师弟替他熬药时，总爱用袖口蹭药碗边沿的模样。
师兄，这北坡雪厚，我让马三多备了两副兽皮裹脚。李明轩递来个粗布包，指节因用力发白，听说星坠崖附近有冰棱子往下掉，咱们得...
不用。沈昭起身时撞开他的手，兽皮包啪地落在雪地上。
他盯着李明轩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想起昨夜冰晶折射出的蓝光——与前世药碗里的碎片，连纹路都分毫不差。
队伍刚入山口，老猎人的猎刀突然唰地出鞘。不对。他用刀尖挑起块碗大的碎石，石底沾着新鲜的松脂，这石头看着像雪崩滚下来的，可松脂还黏手。
沈昭蹲下身，指尖划过石面。
石背有半道浅痕，正是现代工程锤才会留下的菱形印记。
他抬头看向队伍后方——李明轩正弯腰拍去马三肩头的雪，眼角却朝这边扫来。
小心脚下！小虎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前方三步远的雪堆凸起个圆包，看着像熊瞎子的窝，可老猎人的猎犬正对着那处狂吠，尾巴夹成根细棍。
沈昭摸出火折子扔过去。轰地一声，雪堆里窜出股焦糊味——竟是用兽毛裹着的干柴，下头还支着削尖的木刺。这陷阱最少埋了三天。老猎人用刀挑起块冻硬的面团，面里掺了蜂蜜，引野兽来扒......
是冲我们来的。沈昭打断他。
他望着李明轩越走越慢的背影，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龙脊北坡核心区域签到，可触发连签奖励。而李明轩的人，显然不想让他们走到那里。
老丈，带小虎绕山腰走。沈昭突然解下腰间的机关匣，塞进老猎人手里，每隔半柱香学三声鹧鸪叫，我听见就跟上来。
那你？小虎急得眼眶发红。
我腿快。沈昭拍了拍他后背，又压低声音，记住，看见冰棱就往东边躲——李明轩的人，不敢伤他自己。
老猎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拽着还在挣扎的小虎钻进树林，雪地上只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沈昭故意踩断根枯枝。
山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他却听见林子里传来布料摩擦声——比野兽的动静轻，比山雀的振翅重。
半柱香后，第一支冷箭擦着他耳尖飞过。
出来吧。沈昭反手将短刀插在脚边，刀身没入雪地三寸，你们主子要的是钥匙，不是我的命。
七道黑影从树后窜出，为首的手持带棱短刃，腕间缠着与马三同款的红绳。
沈昭退到块凸起的岩石后，指尖在石面敲了三下——那是昨夜用系统奖励的自动弩阵图，在沿途埋下的机关暗号。
叮地一声轻响。
左侧林子里突然爆起连环弩鸣，三枚淬毒的弩箭精准钉入黑衣人后心；右侧的雪堆咔嚓裂开，隐藏的翻板陷阱将两人掀进冰窟；为首的红绳男刚要挥刀，脚腕突然被藤网缠住，整个人倒吊在树上，短刃当啷坠地。
说，谁让你们来的？沈昭踩着他的手腕，短刀抵住咽喉。
红绳男喉结动了动，突然咧嘴笑起来：李公子说......
噗。
血花溅在沈昭衣襟上。
红绳男的太阳穴插着枚细针，针尾缀着半片青竹——是马三常用的暗器。
剩下的两人掉头就跑。
沈昭没追，他蹲下身捡起那枚细针，指腹蹭过针尾的竹纹，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他摸出冰晶钥匙，走向方才短刀插入的位置。
雪层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与昨夜冰潭底的声音如出一辙。
当钥匙对准石缝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龙脊北坡核心区域签到成功，连签奖励已发放——完整青铜树机关设计图。
冰晶没入石缝的刹那，地面突然震动。
沈昭踉跄着扶住岩石，看着雪层裂开道缝隙，露出下方青石板铺就的阶梯。
石阶尽头飘来股腐朽的檀香，混着点熟悉的铜锈味——像是前世师门密室里，那口锁着禁书的青铜箱。
师兄！
远处传来小虎的呼喊。
沈昭低头抹去衣襟上的血，将青铜树图卷收进怀中。
他望着石阶深处的黑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云顶天宫的秘密，终于要掀开第一重帷幕了。
石阶下的腐朽檀香裹着铜锈味涌上来时，沈昭的指尖在冰晶钥匙上掐出了青白的印子。
他望着青石板阶梯上斑驳的水痕——与前世师门密室那口青铜箱的纹路，竟如出一辙。
系统奖励的历史记忆碎片在怀中发烫，他几乎是颤抖着将碎片按在石阶边缘的凹痕里。
嗡——
金属震颤声撞进耳膜的刹那，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雪林、火把、老猎人的呼喊全部虚化，只剩一片暗红的光影在旋转。
他看见自己跪在石质祭坛前，玄色道袍被冷汗浸透，身后传来李明轩熟悉的轻笑：师兄总说我火候不够，可这杯同心酒，你竟连试毒都不肯？
青瓷酒盏映出李明轩扭曲的脸，酒液里浮着的碎冰晶闪着幽蓝——和昨夜他塞给沈昭的兽皮包里，那片粘在松脂上的碎片，纹路分毫不差。
喉间突然泛起灼烧感，沈昭在记忆里蜷缩成团，听见自己嘶哑的质问：为何......
因为你会拆穿我。李明轩的靴尖碾碎他手中的机关图，师父说你是百年不遇的鬼工奇才，说我永远只能学个皮毛。
可你死了，这天下第一机关师的名头......
剧痛从心口炸开，沈昭在记忆里坠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李明轩俯身捡起冰晶钥匙时，腕间晃动的红绳——和方才被钉在树上的红绳男，系法一模一样。
咳！
现实中的沈昭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岩石上。
他抬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刻骨的寒意。
双目因充血泛起猩红，指甲深深扎进掌心，却不及记忆里那杯毒酒万分之一的痛。
昭哥儿？老猎人的手搭在他肩头，猎刀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雪粒，可是犯了寒疾？
沈昭转头，看见小虎举着火把的手在发抖，火光将少年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像淬了冰：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了。
老猎人的瞳孔猛地一缩，猎刀唰地抽出半寸。
小虎的火把啪地掉在雪地上，火星溅在他靴边，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沈昭泛红的眼：谁？
李......
嘘。沈昭按住小虎的肩膀，指腹触到少年因紧张而绷紧的肌肉。
他望向石阶深处，檀香更浓了，混着潮湿的土腥，像极了前世密室里那口锁着禁书的青铜箱打开时的气味。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云顶天宫的图纸。
是龙脊祭坛的钥匙。沈昭摸出怀中的青铜树图卷，指尖划过卷角的云纹，前世他毒杀我，为的是这把冰晶钥匙；今生他引我来北坡设伏，还是为了这把钥匙。
老猎人突然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块石阶上的碎陶片。
陶片内侧刻着极小的李字，在火把下泛着暗金：这祭坛，早被姓李的动过手脚。
所以他才要杀我。沈昭的声音沉下来，像雪地里埋了十年的铁，因为只有我能解开祭坛的机关，只有我能......
让他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小虎突然接口。
少年弯腰捡起火把，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师兄，咱们下去。
风雪在头顶呼啸，卷着雪粒打在三人身上。
沈昭望着石阶深处的黑暗，那里有他前世的死因，有李明轩的阴谋，更有能让背叛者血债血偿的筹码。
他抽出短刀插在腰间，从老猎人手里接过机关匣：老丈护着小虎，遇到翻板陷阱踩左边第三块砖；若是毒雾......
往高处躲。老猎人拍了拍腰间的兽皮袋，我带了艾草，能挡半柱香。
沈昭点头，举着火把率先踏上石阶。
青石板缝里的苔藓被火光照亮，泛着幽绿的光；石阶转角处有半枚青铜钉，钉头刻着与冰晶钥匙相同的星纹——和前世密室那口青铜箱的锁芯，严丝合缝。
跟紧。他回头说了一声，火光在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老猎人握紧猎刀，小虎将火把往沈昭身侧凑了凑。
三个人的影子在石阶上重叠，随着火把的移动，像一条蜿蜒的蛇，缓缓钻进地底深处。
石阶尽头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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