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炉火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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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四的血珠还在青石板上洇开,沈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前世毒发时的灼烧感突然涌上来——那个跪在病榻前哭着喂药的师弟,袖口露出的玉扳指,和此刻木盒里明字标记,在他眼前重叠成一片刺目的红。

说不说?他屈指叩了叩赵四额角的伤,李明轩让你试我机关造诣,还是试我对天宫之钥的了解?

赵四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眼底却像淬了冰。

沈昭突然笑了,指腹在赵四后颈的风池穴上轻轻一按——这是他今早刚在系统里签到得到的【古尸克制术·魂锁术】,专门用来对付死硬的嘴。

得罪了。他默念口诀,指尖泛起淡青色微光。

赵四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掐住脖子的蛤蟆般剧烈抽搐,额角的血混着冷汗往下淌,染湿了胸前的粗布短打。

三息后,抽搐戛然而止,赵四的眼睛失去焦距,只剩本能地喘着粗气。

师兄,他这是......小虎攥着短刀的手直抖。

魂锁术,暂时封了他的意识。沈昭抹了把额角的汗,系统奖励的术法虽强,到底耗神。

他扯过赵四的衣襟擦手,目光扫过老猎人腰间的兽皮袋,老丈,麻烦把他捆紧些,咱们回营地。

返程时路过山坳里的废弃铁坊,残阳把断墙染得像凝血。

沈昭突然顿住脚步——半塌的灶膛里,暗红的炭火还在苟延残喘,风卷着铁屑打旋,落在他脚边叮当作响。

师兄?小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满地锈迹斑斑的铁砧,这破地方有啥看头?

看那风箱。沈昭抬下巴指了指墙角,新换的牛皮,绳结是宁古塔老匠人的手法。他蹲下身捡起块烧红的铁渣,在掌心颠了颠,温度还热乎,铁匠没走远。

话音未落,铁坊后传来当的一声脆响。

裹着皮围裙的老铁匠从废铁堆后转出来,手里的铁锤还滴着铁水:小娃子眼神倒尖。他鬓角沾着黑灰,左眉骨有道旧疤,找我张铁头有啥事?

沈昭把怀里的机关草图摊在铁砧上:要打三十副青铜齿轮,齿距分毫不差;弹簧用精钢抽丝,每寸弹力误差不能超过半钱。

张铁头瞥了眼图纸,铁锤哐地砸在砧子上:你当这是捏泥人?

老子打了四十年铁,没见过这么精的活计!他扯过图纸就要撕,却在看清齿轮纹路时顿住——那曲线像星轨,又像水流,明明不符合《考工记》里的古法,偏生让他心跳加快。

老丈试试这个。沈昭捡起块废铁,用炭笔在砧子上画了个半圆,把风箱风口改成这个弧度,火焰能集中三成。他又抄起根铁条,在炭火里烧红后猛地浸入冷水,淬火时先浸七寸,等颜色变青再全没——您看这韧性。

铁条在他手里弯成满月,却没断。

张铁头的老茧蹭过铁条,突然扑通跪了半截:是我眼拙!

您这手法......他喉结动了动,比当年宫里造龙鳞甲的孙大匠还精!

等沈昭带着打好的齿轮回到营地时,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篝火噼啪响着,小虎正往弩机里装新制的青铜箭簇——这是他下午教的连射机关,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师兄,我按你说的在周围埋了流沙坑!少年指着营地东侧的荒草,眼睛亮得像星子。

沈昭刚要应声,夜风突然转冷。

篝火轰地窜起半人高,照见二十步外的灌木丛里,七道黑影正猫着腰逼近。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腰间短刀出鞘的声音像蛇吐信子。

动手!沈昭大喝一声。

最先冲进营地的黑衣人刚踩上荒草,脚下突然塌陷——流沙像活了似的卷住他的腿,瞬间没到胸口。

第二人撞在弩机触发绳上,十二支青铜箭咻咻射出,精准钉在他身侧的树干上,只差三寸就要穿喉。

剩下的黑衣人愣了愣,正要撤退,沈昭已经抄起张铁头连夜打造的机关匣。

他按下机括,三枚透骨钉破空而出,正中小头目手腕——短刀当啷落地,月光照亮刀柄上的云纹,和赵四木盒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搜身。沈昭扯下黑巾,小虎已经翻出枚带血的玉佩。

羊脂玉上刻着明字,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捏着玉佩的手在抖。

前世毒发前,李明轩也是这样跪在他床前,袖中滑落的玉佩正撞在他手背上——当时他以为是师弟急得手颤,如今才看清,那分明是刻意让他看见的标记。

篝火突然啪地炸开个火星,烫得他指尖发疼。

沈昭望着玉佩上的血渍,突然想起今早打开石板时,星图转动的方向——和前世李明轩举着的冰晶钥匙,竟完全吻合。

师兄?小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沈昭把玉佩收进怀里,抬头望向长白山巅的云顶天宫。

月光下,未完工的飞檐像巨兽的獠牙,而他终于看清了藏在獠牙后的那双手——原来从他穿越而来的那天起,就有人在暗处,把天宫之钥的秘密,当成了钓他上钩的饵。

沈昭捏着羊脂玉佩的指尖泛起青白,冰晶钥匙在他另一只掌心发烫。

当两枚物件相距三寸时,空气中突然腾起极淡的金芒——玉佩上的明字纹路与钥匙上的星轨刻痕像活了似的,在雪光里游移着凑近,仿佛两条被线牵着的银鱼。

这、这是......小虎的短刀当啷坠地,惊得篝火都晃了晃。

铁匠张正蹲在铁砧边收拾工具,听见动静猛地直起腰。

他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抖得厉害,皮围裙上的铁屑簌簌往下掉:小先生,把那两样东西往我这递递!不等沈昭反应,老人已经踉跄着扑过来,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我家那本破笔记......二十年前被我爹当引火纸的那本!

沈昭依言将两物放在铁砧上。

张铁头的手指几乎要戳进金属里,喉结上下滚动:对!

对!

就是这样的光!

我爹说过,他爷爷给前朝皇帝修皇陵时,见过类似的锁——他突然捂住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恐惧,龙脉锁!

说是能锁地脉龙气,也能...

也能怎样?沈昭按住老人颤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来,老丈,这墓里埋的不只是皇帝的棺材,是能掀翻山河的东西。

张铁头的旧疤突然涨得通红,像条狰狞的蜈蚣。

他猛地扯开皮围裙内层,从夹层里掏出个油布包,抖开时飘出股陈腐的纸味:我骗了你,那本笔记没烧。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锁具,旁边用朱砂写着若启锁于主脉,山崩如裂,江河倒灌。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被毒杀前,他曾在师父的密室里见过半卷残图,图上的星轨与云顶天宫的穹顶设计严丝合缝。

此刻冰晶钥匙上的刻痕,正与那残图里被涂黑的部分完全吻合——原来所谓天宫之钥,根本不是开启墓室的钥匙,而是撬动龙脉的扳手!

小先生?张铁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手在抖。

沈昭这才惊觉自己的指甲已掐进掌心。

他抓起炭笔在图纸背面狂草,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师父,云顶非墓,是锁。

李明轩要的不是葬龙,是......笔尖突然折断,他盯着窗外翻涌的雪云,喉结动了动,是屠龙。

小虎。他扯下衣襟撕下条布,将密信仔细裹好塞进竹筒,现在就走,抄猎人的野路,避开所有关卡。少年接过竹筒时,触到他掌心的冷汗,到了京城,直接找城南破庙的老乞丐,说松风堂的梅开了——他会带你见我师父。

那师兄你......

我得守着这堆铁疙瘩。沈昭踢了踢脚边的青铜齿轮箱,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李明轩要收网,总得有鱼咬钩不是?

小虎的短刀在腰间撞出轻响,他抹了把冻红的鼻尖:我天亮前准到!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雪幕里,只留下两行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营火渐渐弱了,沈昭裹紧斗篷坐回铁砧旁。

冰晶钥匙与玉佩仍在微微发烫,像两颗埋在雪地里的火星。

他望着云顶天宫的方向,那里的脚手架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头蹲伏的巨兽。

前世师弟喂药时的温度还残留在记忆里,此刻却比这长白山的雪更冷——原来从他被汪藏海救起那天起,所有的相遇、所有的机关设计,都是李明轩布下的局。

小先生。张铁头突然递来碗热姜汤,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打了三十年铁。他蹲在沈昭脚边,火光映得旧疤发亮,要是需要炸炉的炭,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当柴。

沈昭接过碗,姜汤的热气糊住了眼。

他望着老人斑白的鬓角,突然想起前世乱葬岗里,那个同样裹着破毯子的老匠人——原来有些温度,隔了两世还在。

千里之外的京城,红墙深处的密室里,烛火被穿堂风刮得乱晃。

李明轩捏着密报的手青筋凸起,信上冰晶共鸣龙脉锁几个字被指甲抠出了洞。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青铜兽首香炉上,惊得檐下的雪块啪地砸落。

沈昭啊沈昭。他对着案头的冰晶钥匙喃喃,你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指尖划过钥匙上的星轨,这云顶天宫的局,从你师兄被毒杀那天就开始了。

汪藏海的机关术,大楚的龙脉,还有你......他将密报扔进炭盆,火星舔过屠龙二字,都是我要献给新主的贺礼。

炭盆里的纸灰打着旋儿飘起,落在窗棂上。

李明轩望着窗外飘雪,忽然听见廊下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整理好衣襟,嘴角重新扬起温和的笑——这副模样,正是当年跪在沈昭病榻前的那个好师弟。

而长白山的雪,还在不停地下。

沈昭裹紧斗篷望向东方,那里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师父的信鸽就会穿过风雪,带来决定这场棋局走向的关键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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