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尊石人立在阴影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时光，而沈昭的靴底，正碾过一颗闪着幽蓝的铜钉——那是他与地宫的第一次正式对话。
众人的喘息声还未完全平复，沈昭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那是前世毒发前最后一刻才有的警觉。
他刚要转头，阴影里便窜出一道黑影，带起的风卷着雪屑扑在他脸上。
昭哥！小虎的尖叫混着淬毒吹箭破空的嗡鸣。
沈昭本能地侧旋半步，青铜短刀从腰间滑出，刀背精准磕在吹箭尾羽上。
箭簇擦着他喉结飞过，钉进身后岩壁时发出嗤的轻响，箭尖渗出的幽绿毒汁正顺着石纹缓缓往下淌。
赵四？张铁头的铁锤砸在地上，震得地砖裂纹里的铜钉嗡嗡作响。
那黑影已扑至近前，露出青黑面巾下的阴鸷眉眼——正是李明轩手下那个总缩在角落磨毒药的瘦高个。
赵四的右手又摸向腰间竹筒，左手却已握着柄淬毒匕首刺向沈昭肋下。
沈昭矮身躲过，短刀反手划向对方手腕。
金属相击的脆响中，赵四吃痛松手，匕首当啷落地，却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压上来，膝盖直顶沈昭腹部。
狗东西！老猎人的兽骨号角砸在赵四后背上。
这一击虽不致命，却让他动作顿了顿。
沈昭趁机扣住他手腕往怀里一带，膝盖狠狠顶在对方后腰。
赵四闷哼一声栽倒在地，沈昭的短刀立刻抵住他后颈，刀刃压得皮肤泛起红痕。
谁让你来的？沈昭的声音像浸在冰窟里，拇指慢慢压下刀刃，李明轩？
还是你背后的主子？
赵四喘着粗气，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来：沈大匠师好本事...破了石人阵又怎样？
真正的守陵者...还在等你——
他的话音被一声闷雷般的轰鸣打断。
甬道尽头传来石块摩擦的闷响，像是有巨手在地下搅动。
沈昭猛地抬头，就见最深处的岩壁裂开蛛网似的细纹，细碎的石屑簌簌往下掉。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方才僵立的八尊石人，额间幽蓝光芒正缓缓转红，眼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石纹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诡异的花。
昭哥，石人...石人眼睛红了！小虎抓着沈昭的衣袖直抖。
沈昭反手按住少年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盯着石人额间的红光，突然想起星枢镇脉图里夹着的残页——九曜逆，石人泣血，守陵者醒。
原来方才的铜钉只是暂时打乱星轨，真正的机关核心还在更深处。
李明轩！他突然转头。
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已退到甬道入口，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眼尾跳动的青筋。
李明轩被这声断喝惊得一颤，却强撑着冷笑：看我做什么？
赵四是我手下不错，但他什么时候动手...我可管不着。
沈昭没再理他。
他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石人眼窝里的红液，凑到鼻端轻嗅——是铁锈混着腐土的腥气，像极了古墓里积了千年的尸水。
老猎人，您说山狼星位刚过角宿？他突然问。
老猎人正盯着岩壁裂缝，闻言立刻点头：方才那声轰鸣时，角宿正好沉到岩顶那条暗纹下！
张叔，八根带倒刺的铜钉需要多久？
张铁头摸了摸腰间的工具袋，铁钳在掌心敲得叮当响：连夜赶工的话，子时前能给你。
好。沈昭站起身，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光掠过赵四惊恐的脸，小虎，把赵四捆紧了，别让他咬毒囊。
是！小虎抽下腰带，动作利落地把赵四手脚绑成粽子，末了还往他嘴里塞了团破布。
赵四瞪着眼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视线却始终往甬道尽头的裂缝飘。
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岩壁震颤得更厉害了，有碎石开始往下掉。
沈昭抬头看向岩顶的星图，原本暗下去的幽蓝光芒又开始闪烁，只是这次的轨迹比之前更乱，像被搅浑的星河。
走。他弯腰捡起青铜齿轮箱，箱面的细缝里，星枢镇脉图的边角被震得哗哗翻页，去轰鸣声源头。
昭哥，那石人...张铁头指着逐渐逼近的八尊石人。
它们的脚步虽慢，却每一步都碾得地砖碎裂，青铜剑戟上的云雷纹泛着妖异的红，像被血喂饱了的活物。
它们追不上。沈昭摸出怀里的星枢镇脉图，图上九曜星轮的位置与岩顶星图重叠，星轨乱了，它们的行动会比我们慢半拍。
众人开始往甬道深处跑。
沈昭落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眼逐渐被甩在身后的石人——为首那尊的石甲已裂开细纹，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填充物，像是凝固的血痂。
轰鸣声突然拔高，像有巨物在地下翻了个身。
岩壁的裂缝骤然扩大，露出后面半塌的石殿轮廓。
殿门上方的石匾布满青苔，却仍能辨认出镇陵两个大字，字迹苍劲如刀刻，被震落的石屑正扑簌簌砸在匾上，仿佛连石头都在恐惧即将苏醒的存在。
昭哥，前面！小虎指着石殿方向。
沈昭眯起眼。
在石殿阴影里，他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比石人更庞大，比夜色更幽深，正伏在断墙上盯着他们。
而在那黑影背后，镇陵殿的青铜门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门内渗出的寒气裹着腐尸的腥气涌出来，混着石人喉间发出的低鸣，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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