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沈昭合衣坐在床沿，指尖摩挲着腰间新挂的象牙算盘。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漫进来，在算珠上投下细碎的银斑——这是师父今日亲手交给他的，说是管着工部物料账，实则是将云顶天宫的命脉交到了他手里。
前世被毒杀前，师弟也是这样笑着递来参茶，茶盏里浮着的枸杞红得像血。
沈昭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胎印，突然翻身下床。
木屐踩过青石板的声响极轻，他沿着游廊往藏机阁走——那里锁着云顶天宫的所有图纸，今夜他总觉得心里发慌。
转过垂花门时，一阵风卷着桂香扑来。
沈昭脚步顿住，假山后的竹丛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那批金丝楠木的尺寸，你改了？是李明轩的声音，比白日里的温和多出几分阴鸷。
改了三寸。韩飞的声音带着几分期许，原本该用直径三尺的柱子，我让人记成二尺七。
等竖起来承重时......他笑了一声，云顶天宫的主殿要是塌了，汪大人岂会容他这个总设计副手？
沈昭的指尖掐进掌心。
前世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他跪在考古队仓库里，看着自己修复的唐代陶俑碎片散了一地，师弟站在雨幕里说：谁让你总压我一头？
还有机关房的青铜齿轮。李明轩的声音更低了，我买通了西市的铜匠，新铸的齿轮齿距比图纸上宽了半分。
等弩阵启动时，齿轮卡壳，箭矢倒射......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到时候满场的工匠都得死，汪大人就是再护着他，也得砍了这丧门星的脑袋。
沈昭的后背抵在院墙上，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前世被毒发时的灼烧感从喉头漫上来——那时他也是这样后知后觉，直到腹痛如绞才看清最信任的人手里的药瓶。
后日卯时三刻，物料车进工地。韩飞似乎站了起来，我让人把改了尺寸的木料混进第三车，齿轮装在最底下的木箱...
嘘——李明轩突然噤声。
沈昭猛地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逼近，忙闪进旁边的月洞门。
月光从洞门漏进来，照见李明轩的身影掠过游廊，腰间的褪色玉牌在夜色里泛着青灰。
等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沈昭才扶着廊柱直起身子。
他摸出怀里的算珠，冰凉的象牙贴着掌心，像师父今日递过来时的温度。不能等。他咬着牙低喃，前世的血还未擦净，这一世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刘婉儿的偏房还亮着灯。
沈昭走到窗下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翻书声——这丫头总说要学识字，白日里干活，夜里就借着月光看他落在案头的《营造法式》。
昭公子？刘婉儿掀开门帘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卷书，发梢沾着灯油的香气，这么晚......可是要喝茶？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堂堂的，像落在青石板上的星子。
沈昭望着她围裙上沾的墨迹——那是前日他教她写柱字时溅上的，突然想起白日里她帮他捡图纸，指尖被竹简写划破，却笑着说不打紧。婉儿，他压低声，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刘婉儿的手攥紧了书角，指节泛白。
她望着沈昭眼底的冷硬，突然想起上个月他替被管家苛责的小桃解围，也是这样沉得住气的模样。您说。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几分笃定。
沈昭凑近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刘婉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惊色，随即用力点头。
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映出一点细碎的光，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后日卯时，西市来的物料车。沈昭退后半步，你帮我留意第三车的木料，还有装齿轮的木箱......
我知道了。刘婉儿打断他，袖中攥着的帕子被捏成一团，明日我就跟张妈说，想去工地帮厨。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月光更亮，昭公子，我信你。
沈昭望着她转身回房的背影，听着门闩咔嗒一声扣上。
夜风卷起地上的桂叶，擦过他的靴面。
他摸了摸后颈的胎印，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关键人物善意值 10，触发隐藏任务：守护云顶天宫核心构件......
他低头笑了笑，将算盘往腰间按了按。
这一世，谁也别想再从他背后捅刀——包括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想把他推进深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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