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那间弃尸的破败小屋,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更加阴森。
残余的腐臭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
陆一楠却仿佛屏蔽了所有不适,她半蹲在尸体旁,眼神专注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任之初和聂其轩分立在她左右稍后的位置,目光紧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任之初依旧面沉如水,只是眼神深处,少了几分最初的冰冷怀疑,多了几分审视的专注。
聂其轩则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奇女子如何施展她的“专业”。
陆一楠小心翼翼地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简易布袋里,取出一小块极薄的、近乎透明的皮料,动作轻柔地覆盖在自己的手指上。
这是她穿越时口袋里仅存的几样现代物品之一——一次性薄膜手套的替代品。
她屏住呼吸,凑近一具尸体颈部那清晰的扼痕。
光线昏暗,她需要看得更清楚。她示意聂其轩:“劳驾,火把近些。”
聂其轩立刻上前,将火把稳稳地举到最佳角度。
跳跃的火光下,陆一楠的指尖在死者颈部皮肤上极其细致地移动、按压。
“看这里,”她低声道,指尖停在扼痕边缘一处极其微小的、颜色略深的点状区域,“这不是普通的皮下出血点。
边缘模糊,颜色深褐,像是……某种细小的颗粒被强行挤压进了皮下组织。”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制薄皮裹着的指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刮取。
任之初和聂其轩都凑近了些,果然看到在火光映照下,陆一楠的指尖薄皮上沾附了极其细微的、几乎肉眼难辨的深褐色粉末状物。
“这是什么?”任之初沉声问。
“不知道,需要仔细分辨。”陆一楠摇头,动作不停。
她又转向尸体衣物,尤其是裙摆下缘和袖口褶皱处,仔细翻检。
很快,她在另一具尸体的裙摆内侧,又发现了几粒同样的深褐色微小颗粒,以及几片同样微小、近乎干枯的花瓣碎片。
“不止一处有。”她将收集到的微量物证小心地放在一块干净的布片上。接着,她的目光投向地面,尤其是尸体周围和通往门口的区域。
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布满杂乱的脚印——大多是衙役和她自己的。
她一点点排除,最终在靠近墙角、光线最暗、也最不易被踩到的地方,发现了一串相对清晰的、不同于衙役官靴的脚印轮廓。
这脚印很深,边缘模糊,像是穿着软底鞋,尺寸偏大。
陆一楠示意聂其轩举着火把照亮,自己则俯下身,几乎贴到地面,仔细观察脚印边缘的泥土纹理和颜色。
她用手指捻起脚印边缘一点颜色略深的泥土,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用指尖搓开。
“这里的泥土,”她站起身,摊开沾着泥土的指尖给两人看,“颜色比周围的深,质地也更粘腻一些,带着一股很淡的……腥味?像是混合了某种特殊的水泽淤泥。”
聂其轩凑近闻了闻,眉头微挑:“这味道……有点熟悉。
像是城外‘迷蝶谷’深处,那片死水潭边特有的淤泥气味。
那地方偏僻得很,少有人去。”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凝重,“而且,姑娘你找到的那种褐色小颗粒和干花瓣……如果我没看错,像是‘鬼面兰’的花粉和残瓣。
这种花极其稀少,也只在迷蝶谷最幽深的岩壁缝隙里才有生长,传说那里偶尔有行踪诡秘的怪人出没。”
“迷蝶谷?鬼面兰?”任之初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神锐利起来。他看向陆一楠,“你发现的这些东西,能说明什么?”
陆一楠指着脚印和泥土:“这串脚印很深,说明留下脚印的人当时背负着重物——很可能就是搬运尸体的人。
鞋底沾有特殊淤泥,指向特定的地点迷蝶谷。死者身上残留的鬼面兰花粉和残瓣,表明她们生前或死后不久,曾到过或接触过迷蝶谷的环境,尤其是那鬼面兰生长的地方。这绝非巧合。”
任之初缓缓点头,这女子的推断环环相扣。
他沉吟片刻:“青楼女子失踪,抛尸荒野,身上却带着隐秘山谷才有的花粉……这背后必有蹊跷。”
他看向聂其轩,“聂兄对那迷蝶谷和怪人传闻知道多少?”
聂其轩摇头:“只听过些捕风捉影的传说,真假难辨。那地方地势险恶,毒虫瘴气不少,寻常人不会靠近。”
任之初眉头紧锁:“本官这边,倒是从失踪女子生前的鸨母和龟公口中,撬出点东西。
她们失踪前,都曾与城中一个叫‘万通商会’的管事有过接触。
这商会背景复杂,生意做得很大,表面是正经行商,暗地里……”他话未说完,一个衙役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发白,手里捧着一个没有署名的普通信封。
“大人!刚……刚才有人射进衙门的!”衙役声音有些抖。
任之初接过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一张薄纸。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充满威胁的字迹:“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再查,尸骨无存!”落款处,赫然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标记!
一股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聂其轩脸上的轻松消失了,眼神变得警惕。
陆一楠的心也沉了下去。威胁信!来得如此之快!这案子背后的水,比想象的更深、更浑。
任之初捏着信纸,指节微微发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抬眼看向陆一楠和聂其轩,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迷蝶谷的怪人,万通商会的影子……这潭浑水,是非趟不可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聂兄,你对江湖路熟,迷蝶谷那条线,恐怕要劳烦你去探一探虚实。”
聂其轩正色抱拳:“任兄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在装神弄鬼!”
任之初又转向陆一楠:“陆姑娘,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万通商会这边,你随我一起查,务必找出他们与这些女子失踪的直接关联。”
他扬了扬手中的威胁信,“这封信,就是最好的线索之一。敢威胁大理寺,这商会的手,伸得够长!”
陆一楠用力点头,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好!”她明白,这不仅是查案,更是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危险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来,但路已经铺开,只能向前。三人目光交汇,无形的默契在凝重的空气中达成。一场更凶险的探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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