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裹挟着沙粒,抽打在脸上,生疼。
废弃的古商道早已被黄沙吞噬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时断时续、被风蚀得模糊不清的矮石堆,如同大漠枯骨伸出的残指,勉强标示着方向。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脚下的沙地松软虚浮,深一脚浅一脚,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拔出陷入的腿。
狂风卷起的沙幕遮天蔽日,能见度不足十步。
耳边只有鬼哭般的风声,灌满了耳朵,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干渴像火一样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
聂其轩走在最前面,用剑鞘拨开挡路的枯死荆棘,努力辨认着那些几乎与沙丘融为一体的矮石堆标记。
他身上的伤口被汗水浸透,又沾满了沙尘,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疼痛。
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
任之初紧跟在聂其轩侧后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流沙区,这三个字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目光扫过那些看似平坦的沙面,寻找着任何可能隐藏着吞噬陷阱的细微涟漪。
陆一楠被护卫甲和乙一左一右搀扶着。
她脸色依旧惨白,嘴唇干裂出血,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自己行走,全靠两人架着。
神器反噬带来的神魂剧痛并未完全消退,每一步颠簸都让她眉头紧锁,冷汗涔涔。
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时抬头望向被沙尘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天空,试图捕捉一丝星辰的微光来校正方向。
“停!”聂其轩突然低喝一声,猛地停下脚步,手臂向后一拦。
后面几人立刻止步,紧张地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赫然出现几个巨大的、深陷的脚印!
那脚印形状怪异,前端宽大如蒲扇,后端却异常尖锐,每个足有半人多长。
深深嵌入沙中,步幅大得惊人,一路延伸向风沙深处,仿佛某种庞然巨物刚刚蹒跚而过。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留下的?”护卫乙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惊惧。
任之初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巨大的足印边缘。沙粒还很新鲜,没有被风完全抹平。
“痕迹很新,不超过一个时辰。
看这深度和步幅…这东西的体型和重量,恐怕远超寻常猛兽。”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聂其轩握紧了剑柄,眼神凝重地扫视着四周翻滚的沙幕。
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那留下脚印的东西,似乎已经走远,又或者…就潜伏在附近的沙丘之后,等待着猎物。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这废弃的古道,比预想的更加诡异莫测。
“绕开这片区域,贴着那边的岩壁走。”
任之初当机立断,指向左侧一处裸露在风沙中的黑色岩壁。
虽然岩壁下堆积的流沙可能更厚,但至少能避开这巨大脚印延伸的直线路径,减少遭遇那未知怪物的风险。
队伍小心翼翼地改变方向,贴着冰冷的岩壁,在更深的沙地里跋涉。
沙粒灌进靴子,磨得脚底生疼。体力在飞速流逝。
又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风沙似乎小了一些,但寒意却如同潮水般涌来,浸透骨髓。
陆一楠的身体抖得厉害,几乎是被拖着走。
“不行了…陆姑娘撑不住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风。
生点火…”护卫甲喘着粗气说道,他的嘴唇也干裂得厉害。
任之初环顾四周,借着朦胧的星光(沙尘减弱后,终于能看到几颗黯淡的星辰)。
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岩壁下方,似乎有一个向内凹陷的浅洞,勉强能容几人挤进去躲避风寒。
“去那里!”他指了指那处岩凹。
几人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挤进那狭小的空间。
岩壁挡住了大部分寒风,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比暴露在旷野中好太多了。
护卫乙摸索着掏出火折子,抖着手想点燃从枯死的荆棘丛里收集来的一点干草和细枝。
试了几次,火苗刚窜起,就被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灭。
“我来。”聂其轩接过火折子,用身体尽量挡住风口,小心翼翼地吹着。
终于,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火苗颤巍巍地亮了起来,点燃了干草,又引燃了细枝。
小小的篝火堆升腾起微弱的暖意和光亮,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和寒意。
火光映照着几张疲惫不堪、沾满沙尘的脸。陆一楠蜷缩在角落。
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物,靠近火堆汲取着微不足道的热量,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颤抖的阴影。
护卫甲拿出水囊,摇了摇,里面只剩下可怜的一小口。
他犹豫了一下,递给陆一楠:“陆姑娘,喝点吧。”
陆一楠睁开眼,看着那干瘪的水囊,虚弱地摇摇头:“给…给任先生和聂大哥…他们…消耗更大…”
任之初摆摆手:“都省着点。这点水,润润喉咙吊命罢了。”
他看向聂其轩,“其轩,把地图和信件再拿出来看看。”
聂其轩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包好的地图和那几张信件。
任之初借着火光,再次仔细研究。
地图上那条废弃古道的路线在靠近“巢”点标记的区域,变得极其模糊。
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流沙海”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一个骷髅标记,触目惊心。
而信件上的内容,在跳跃的火光下,那些冰冷的字句似乎也活了过来。
“…‘昆仑鉴’碎片乃开启‘归墟’之关键…务必夺回…清除所有知情者…”
“…‘巢穴’防御已启…‘沙傀’巡逻范围扩大至古道外围…擅闯者…死…”
“…‘影主’令:待‘归墟’之力引动…便是吾等重见天日之时…”
“‘沙傀’?”聂其轩指着信件上那个词,“难道…外面那些巨大的脚印…”
“恐怕就是这东西。”任之初脸色难看,“这‘影卫’的老巢,比我们想的更邪门。不仅有埋伏,还有这种听都没听过的怪物巡逻。”
“还有这‘归墟’…”陆一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虚弱但带着一丝惊疑。
“我在…在一些极其古老的残卷上…似乎看到过…只言片语…传说那是…大地的尽头…万物的归宿…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力量…也…也是无法预测的…灾厄之源…”她的话断断续续。
仿佛光是回忆这些信息就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风在岩凹外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这废弃的古道,通往的似乎不仅仅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巢穴,更像是一个连接着未知恐怖的核心。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和外面永不停歇的风声。
“无论如何,‘巢穴’必须探。”任之初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毁掉它,我们永无宁日。
那些信件也暗示,‘归墟’之力一旦被引动,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可能无意中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收起地图信件,目光扫过众人:“抓紧时间休息,轮流警戒。
后半夜风沙可能会停,我们趁天亮前再赶一段路。离那‘流沙海’…不远了。”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护卫甲和乙默默点头,抱着武器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强打精神。
聂其轩往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了几根细枝,橘黄的火苗跳动了几下。
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也映亮前路未知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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