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砖地上碎成银箔，林羽盯着掌心消散的光斑，喉头泛起铁锈味。他屈指敲了敲檀木桌案，金丝楠木镇纸突然裂开细纹——昨夜批阅奏折时，分明嗅到过艾草灰混着黍米壳的焦香。
“系统，抵押三十日寿数。”
虚空中浮现的青铜秤砣摇晃三下，秤盘里堆满萤火虫似的记忆碎片。当最后三点萤火没入秤杆雕着的饕餮口中，悬浮的西域文字突然活过来，在《齐民要术》的竹简残页上扭成蜈蚣形状。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惊飞檐角铜铃，林羽猛地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舆图上槐花村的位置，正渗出紫胶虫分泌物特有的琥珀光泽，与史灵珊带回的木牌莲花纹严丝合缝。
“王爷，陈文大人送来八百里加急。”侍女捧着漆盘的手在抖，信笺上盖着南岭关守将的虎头印，火漆却掺着西域白矾的结晶。
林羽用银簪挑开信笺时，窗外的银杏叶突然簌簌作响。飘落的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西域文字正顺着叶脉游走，与系统最后显示的黍米壳裂痕完美重叠。
“传柏姑娘和史姑娘。”
晨雾漫过九曲回廊，史灵珊的银枪在地砖上拖出火星。她腰间新添的蹀躞带挂着七枚铜铃，每走一步都震落沾在红缨穗上的傀儡兵残渣。
柏瑶捧着药盅从东厢房转出，腕间玉镯撞在青铜方壶上，惊起满院药香。
“两位请看。”林羽将染血的绶带覆在信笺上，紫红色斑痕竟化作南岭关地形图，“王虎残部用傀儡术操控村民暴动，是要趁乱更换关防图上的朱砂标记。”
史灵珊的银枪“当啷”杵在地上：“难怪那些傀儡兵体内有紫胶虫！”红缨穗扫过舆图，槐花村的位置突然浮起血色莲花，正是她剿灭傀儡兵时见过的阵法。
柏瑶指尖发颤地抚过西域文字：“这些是《神农本草经》里记载的傀儡蛊配方……”泪珠砸在舆图上，竟将紫胶虫分泌物冲成细小沟壑，露出底下真正的关防路线。
晨光刺破窗纸时，林羽袖中滑出半块黍米壳：“三日后月食，紫胶虫会集体蜕壳。”他指尖轻点槐花村后的山谷，“烦请史姑娘带玄甲军在此布下火雷阵。”
史灵珊的铜铃突然齐声嗡鸣，她反手将银枪插进青砖缝：“我要三十桶西域火油。”
“那安抚村民……”柏瑶话音未落，林羽已将药盅推到她面前。沸腾的药汁里浮着碾碎的黍米壳，正与系统显示的裂痕纹路如出一辙。
“请柏姑娘以施药为名，将这个混在赈灾粮里。”林羽从袖中取出锦囊，倒出的紫胶虫干尸正冒着诡异蓝光，“傀儡蛊宿主接触此物，后颈会浮现莲花印。”
巳时的更鼓惊起满城飞鸟，柏瑶站在庑廊下整理药箱，看见史灵珊正在校场擦拭银枪。晨风卷着硝石味道掠过她们发梢，将军府外的石板路上，二十辆装着稻谷的牛车正吱呀呀碾过露水。
“此去槐花村……”史灵珊突然抛来暗器，柏瑶慌忙接住，掌心却是雕着莲花的铜制药杵。“傀儡兵最怕曼陀罗花粉。”女将军翻身上马，红缨穗扫过柏瑶鬓边海棠，“若见村民后颈发蓝，记得先洒这个。”
柏瑶握紧药杵时，听见库房传来木箱落锁的脆响。三十个贴着“西域葡萄酒”封条的木桶正在装车，桶底渗出的液体在地面画出蜿蜒蛇形，阳光下泛着孔雀翎羽般的幽蓝。
柏瑶的指尖在药杵莲花纹上摩挲，曼陀罗花粉簌簌落在襦裙褶皱里。牛车刚拐过村口老槐树，她就看见十几个村民举着锄头堵在晒谷场，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父老们且看！”她突然掀开药箱，抓出把紫胶虫干尸撒向半空。阳光穿透虫尸的瞬间，三个壮汉后颈骤然亮起莲花纹，引得人群惊呼后退。
史灵珊临走前塞给她的铜铃突然发烫。柏瑶顺势将药杵往青石板上重重一磕，曼陀罗花粉混着晨雾炸开淡金色烟尘。那些被傀儡蛊控制的村民顿时捂住口鼻，指缝间渗出紫红色黏液。
“这是王爷特赐的解毒汤。”她示意随从架起大锅，沸腾的药汁中黍米壳载沉载浮，“饮过此汤者，可领三斗新米！”青铜勺敲击锅沿的脆响里，有个老妇人颤巍巍端起陶碗，颈后莲花纹遇热立刻褪成灰白。
晒谷场东侧草垛忽然晃动，柏瑶假装整理鬓边海棠，袖中铜铃却已震得腕骨发麻。当第五个村民领完米袋时，三个蒙面人从茅屋顶跃下，刀锋直指她咽喉——
“叮！”
药杵精准撞上最先袭来的刀刃，曼陀罗花粉顺着兵刃缝隙钻进刺客鼻腔。柏瑶旋身避开第二刀，绣鞋尖踢翻的药汤泼在第三人脸上，顿时腾起刺鼻白烟。
她趁机抓起装紫胶虫的锦囊往地上一摔，蓝光炸开的瞬间，二十多个村民突然抱住脑袋哀嚎打滚。
“就是现在！”她对着牛车底下喊。藏在稻谷堆里的亲兵应声跃出，雪亮腰刀架住了想要后撤的刺客。
晒谷场外围的篱笆突然成片倒塌，三十桶“西域葡萄酒”不知何时已绕到叛军背后。
二十里外的山谷里，史灵珊正用银枪挑着火折子玩。玄甲军伏在崖壁的阴影中，看着谷底傀儡兵像无头苍蝇般乱转——他们铠甲缝隙里的紫胶虫正在疯狂扭动，分泌的黏液把锁子甲都黏成了铁疙瘩。
“将军，月食开始了！”
史灵珊咬开酒囊猛灌一口，琥珀色的液体顺着银甲流到红缨穗上。她反手将酒囊抛向半空，银枪擦着火星划过，漫天酒雨遇火即燃。
几乎同时，三十桶火油顺着山坡滚落，幽蓝火焰瞬间吞没整个山谷。
“叮铃——”
腰间铜铃突然疯狂震颤，她瞥见东南方有黑影在火海里穿梭。那些傀儡兵竟手挽手组成莲花阵，硬生生从火墙中撕开条通道。
史灵珊冷笑着一振银枪，枪尖红缨突然散成千丝万缕，每根丝线都缀着枚微型铜铃。
“结阵！”她清叱一声，玄甲军立即以三才方位散开。当第一个傀儡兵冲上坡顶时，所有铜铃同时发出尖锐蜂鸣，声波震得紫胶虫纷纷爆浆。
史灵珊趁机甩出浸透火油的绳索，烈焰顺着傀儡兵身上的黏液倒卷回去，将整座莲花阵烧成湛蓝火炬。
将军府议事厅内，林羽正用银簪拨弄灯花。陈文送来的密信在烛火映照下，显出第二层用马奶写的暗文。
当他将黍米壳按在某个特定角度时，西域文字突然在羊皮纸上重组，拼出“密林营地”四个篆字。
“王爷，前线捷报！”侍卫捧着沾满火油味的战报冲进来。林羽却不急着拆火漆，反而将密信往陈文面前推了推：“陈大人可知，西域白矾遇热会析出硫磺结晶？”
陈文执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在杯口荡出涟漪。他望着信笺上逐渐浮现的淡黄色颗粒，忽然起身长揖到地：“下官愿亲率府兵，为王爷清扫关外三十里流寇。”
林羽笑而不语，指尖抚过舆图边缘的黍米壳裂痕。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青铜秤砣的虚影正将某个闪烁的光点投在密林深处。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看着陈文官袍上的仙鹤补子在烛火中明灭不定。
“报——！槐花村七成村民饮下解毒汤，已揭发王虎余党藏粮地！”
此起彼伏的捷报声里，林羽突然用银簪刺破指尖。血珠滴在舆图槐花村位置时，那片紫胶虫分泌物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顺着山脉走向蜿蜒成箭头形状。
陈文见状瞳孔骤缩，他终于看清那些琥珀色痕迹最终指向何处——正是自己昨日才巡查过的关外马场。
暮色降临时，林羽独自登上瞭望台。远处山火未熄的余烬像散落星河，夜风送来曼陀罗花粉的甜香。
他摊开掌心，最后半块黍米壳正在月光下龟裂，纹路与系统显示的密林地图完全重合。当更夫敲响戌时的梆子，东南方突然升起三盏孔明灯，灯罩上莲花纹在云端若隐若现。
（密林深处的阴影里，几双沾着紫胶虫黏液的手正在展开羊皮地图。月光照亮图上山川走势，某个标注粮仓的位置，赫然印着与林羽掌心相同的黍米壳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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