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的指尖在第三道光影前悬了三息。
碑殿的白玉地面泛着冷光，照得他眼底的倒影忽明忽暗。
老父药碗落地的脆响还在耳边盘旋，柳若雪指尖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掌传来，像一根细针，将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父亲咳血时颤抖的背，柳若雪在寒夜里送来的姜茶，墨言偷偷塞给他的符纸——全部挑破。
“老书生说，引路人的选择是让世界学会自己站立。”他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若连最亲的人都护不住，要这‘共主’虚名何用？”
柳若雪的手指悄悄收拢，将他掌心的残片裹得更紧：“你选的路，我陪你走。”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轰”地引燃了宁平胸腔里积压的热。
他想起幻境中荀彧抚须而笑的“顺势”，想起贾诩眯眼时说的“人心即势”，更想起诸葛亮在五丈原咳血时仍紧攥的羽扇——“但求无悔”。
“第三道。”他突然开口，声线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自毁碑体，断绝万界。”
话音未落，第三道光影突然暴涨。
黑色巨碑剧烈震颤，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扭曲，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
墨言踉跄着后退两步，符咒在掌心烧得噼啪作响：“碑灵要反扑！宁兄快退——”
“退不了。”宁平咬着牙，腕间的系统印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曾被他具现过的二次元角色的气息——赵子龙的龙胆亮银枪，剑修的青冥剑，甚至是幻境里老书生的拂尘——正顺着经脉往识海涌来，像在给他注入某种力量。
“轰！”
巨碑终于炸裂。
碎成齑粉的瞬间，一道青金色的光雾从碑心迸发，裹住宁平的身影。
他听见系统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检测到万界碑核心能量融合完毕，‘次元具现系统’正式升级为‘万界共主系统’。”
眼前浮现出新的系统面板。
原本的“文气值”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命格值”三个烫金大字，下方浮动着“人杰”二字；“次元进度”变成“界域掌控”，大楚王朝的图标已经亮起，周围环绕着《三国》《仙侠》《武侠》等世界的虚影，其中《三国》的图标最亮，正缓缓转动。
“每日具现次数解除限制，当前可具现角色实力上限提升至宿主境界 3小境界。”系统音继续播报，“检测到宿主因果线与万界深度绑定，新增‘信仰力’与‘怨念值’监测模块。”
宁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感觉有无数道视线穿透虚空，落在他身上——有《仙侠》世界里跪拜的修士，有《三国》阵营中举刀的将领，也有某个他从未见过的异域世界里，持着骨刀的异族战士。
那些或虔诚或憎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在他识海掀起惊涛。
“这是……”他踉跄一步，被柳若雪稳稳扶住。
“万界在感知新的共主。”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书生的身影从光雾中浮现，他的衣袍不再是青衫，而是缀满星图的玄色道服，“你毁了碑体，却将自己变成了新的万界枢纽。那些世界的意志，正通过因果线确认你的存在。”
“那之前的选择……”
“没有对错。”老书生抬手，指尖点在宁平眉心，“你用最笨的方式，斩断了碑体对世界的‘溺爱’。从今往后，大楚要自己面对灾劫，其他世界也要自己寻找生路——而你，是他们唯一的引路人。”
话音未落，老书生的身影开始消散。
最后一缕光雾里，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记住，共主不是救世主，是……”
“是让世界学会自己站立的人。”宁平接口。
他望着老书生消失的位置，突然明白幻境里那些谋士的记忆为何会出现——所谓“顺势而为”，从来不是顺应天道，而是顺应人心。
“咔嚓！”
头顶传来石屑坠落的声响。
宁平抬头，只见原本高耸的巨塔正在崩塌，断裂的石梁带着火星砸向地面，扬起的灰尘里，他看见墨言的身影在飞掠。
那少年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血符，符纸上的镇灵纹章突然亮起，将砸向柳若雪的碎石生生弹开。
“宁兄！塔撑不住了！”墨言的声音带着吃力的嘶哑，“我用‘镇山符’暂时稳住结构，但最多撑半柱香——”
话音被更剧烈的震动打断。
宁平感觉脚下的地面正在龟裂，远处传来塔身断裂的轰鸣。
他握紧柳若雪的手，望着系统面板上“命格值”一栏正在缓缓增长，突然笑了。
那些来自万界的信仰与怨念，此刻在他识海凝成一道光。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躲在系统背后的穷秀才。
他是宁平，是万界共主。
“走。”他拉着柳若雪往塔门跑，余光瞥见墨言又抛出三张符咒，符纸在半空燃烧，化作金色的锁链缠上即将坍塌的梁柱。
少年额角的汗水滴在符纸上，晕开一片血花，却笑得像捡了糖的孩子：“宁兄，我这符阵……够撑到你出去吗？”
宁平没有回头。
他望着塔外渐亮的天光，感受着腕间系统传来的温热，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够。”
因为他知道，就算塔塌了——
他也能，再建一座。
碎石擦着柳若雪鬓角砸下时，宁平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听见墨言喉间压抑的闷哼——少年最后一张“镇山符”正贴在断裂的梁柱上，符纸边缘已经焦黑，却仍在发出蜂鸣，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蜂鸟。
“若雪！”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掐诀的速度快了三倍。
《御风术》的口诀在识海炸开，文道与武道的力量如两条游龙在经脉里交缠——这是他突破“秀才境武士”后首次尝试“文武合一”，此刻却顾不上体会其中妙处。
柳若雪的指尖突然泛起幽蓝。
她仰头望着头顶坠落的磨盘大的石墩，咬破舌尖，鲜血混着冰晶喷薄而出。
那石墩在触及三人头顶的瞬间“咔”地裂开，冰碴裹着碎石簌簌坠落，在他们脚边砸出深浅不一的坑。
“走！”宁平低喝。
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又往下沉了三寸，身后传来墨言踉跄的脚步声——少年的符笔掉在地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却仍在往空中抛洒着碎符纸，像在撒一把救命的星子。
“宁兄先带若雪出去！”墨言的声音带着血味，“我这符阵还能撑……”话未说完，他突然弯腰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符纸上，竟让那焦黑的符纹重新亮了一瞬。
宁平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墨言总说自己的符道是“借天地之气”，此刻才明白这“借”字背后要赔上多少元气。
他咬碎舌尖，用痛意压下翻涌的情绪，反手攥住墨言后领：“要走一起走！”
三人刚冲到塔门，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宁平抬头，正看见半座塔檐带着燃烧的木梁砸下来，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们。
“御风——起！”他暴喝。
文道中的“风”字诀与武道中的“纵云步”在识海交融，三人身形突然拔高，像三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擦着坠落的木梁掠出塔门。
“轰——”
巨塔在他们身后彻底崩塌。
尘烟腾起时，宁平感觉怀里的柳若雪在发抖。
他低头，见她额角被碎石划开一道血痕，冰晶还凝在睫毛上，却冲他扯出个苍白的笑：“比上次在雪地里躲债时……刺激多了。”
墨言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望着被烟尘笼罩的废墟，突然笑出声：“我这符阵……撑了整整一柱香。”话未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青石板上，像开败的红梅。
宁平单膝跪地，按住他的肩。
系统面板突然在识海弹出，“命格值”一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那些来自万界的信仰力，此刻化作暖流涌进他体内。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掌覆在墨言后心，竟有一缕青金色的光顺着指尖钻入少年经脉。
墨言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睛：“宁兄，我……我感觉力气回来了？”
“是万界的力量。”柳若雪伸手抚过宁平胸口——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金色印记，似龙非龙，似碑非碑，纹路间流转着《三国》的金戈、《仙侠》的剑光，还有大楚的墨香。
宁平这才察觉异样。
他低头，指尖刚触到印记，耳畔突然响起无数声音——有《三国》里士兵的呐喊“将军救我”，有《仙侠》修士的祈愿“求上仙指引生路”，甚至有个稚嫩的童声喊着“大哥哥，我娘病了”。
那些声音像潮水般涌来，又在他识海深处沉淀成一片温暖的海。
他突然明白老书生说的“因果线”是什么——他不再是局外人，而是所有世界的锚点。
“这是……共主的印记？”柳若雪的指尖微微发颤。
宁平点头。
他能感觉到，这印记不仅是力量的象征，更是责任的枷锁。
但此刻他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就像当年他攥着破笔在雪地里默写《论语》时，突然明白“穷且益坚”的重量。
“叮——”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比以往更清晰：“检测到‘万界之门’即将开启，当前坐标：大楚云州青阳县；是否返回原世界？”
宁平抬头望向天际。
晨雾正被阳光染成金色，远处传来青阳镇的鸡鸣。
他想起父亲该喝药了，想起书院里总爱刁难他的张举人，更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他具现的赵子龙那杆亮银枪上的寒光。
“回去。”他转身，伸手拉起地上的墨言，又握住柳若雪的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大楚需要护，《三国》的战乱要止，《仙侠》的秘境该开。”他顿了顿，望着两人眼底的光，“而我们，要做引路人。”
话音未落，金光自三人脚下腾起。
宁平感觉有股力量托着他们升空，那些来自万界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却比之前更清晰，更急切。
他低头，看见废墟里有片未被完全掩埋的符纸——是墨言的“镇山符”，符纹上还凝着半滴未干的血。
金光渐盛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机械音里少见的波动：“警告：万界之门开启时，可能残留异界碎片……”
但宁平已经看不见了。
他望着怀中的两人，望着越来越近的青阳镇轮廓，突然笑了。
毕竟，
要建的塔，才刚打好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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