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宁平已站在翰林院后园的青竹影里。
他昨夜在客栈翻来覆去睡不着——袖中那方刻着次元的玉牌总在发烫，像是要把他的掌心灼出个洞。
此刻，文道导师周明远的青衫角扫过他的鞋尖，声音像浸了松露的茶：小友，这碑要用心看，不是用眼看。
宁平抬眼。
那座传闻中的万界碑比他想象得更矮，不过两丈高，表面却爬满了虫蛀般的纹路，像极了他在旧书里见过的殷墟甲骨。
周明远屈指叩了叩碑身，石屑簌簌落在宁平脚边：三百年前我初入翰林时，这碑还泛着玉色。
如今...怕是等得太久了。
等什么？宁平脱口而出。
老夫子却不答，只指了指碑前蒲团：坐。
晨露打湿了麻布衣襟，宁平跪坐下去时，后腰的系统面板突然一震——那是他与系统精神连接的位置。
他垂眸屏息，按照《清风十三式》心法引动体内文气，却在运转到第七式时卡了壳。
莫急。周明远不知何时已退到廊下，手中茶盏腾起白雾，文道如观海，你现在看见的只是浪花，要沉下去，摸到海底的礁石。
宁平深吸一口气。
这口气吸得极长，长到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碑身震颤的频率重合。
眼前的石碑突然活了过来——那些晦涩的纹路化作星子，在他瞳孔里流淌成河。这是...《山海经》的兽纹？他喃喃，还有《史记》的篆字？更下方的纹路他认不出，像蛇信子般纠缠，又像某种活物的血管。
那是未名世界的轨迹。周明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能看见这些的，百年来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宁平想问，喉间却突然泛起甜腥。
他这才惊觉文气在体内翻涌得厉害，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经脉，往石碑方向拉扯。
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异次元共鸣频率，文气消耗加速中...当前剩余12点】
稳住！周明远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用你新得的玉牌！
宁平几乎是本能地摸出袖中玉牌。
半透明的玉体在掌心亮起幽蓝，背面的小字突然浮起，像被风吹散的墨：次元引路人，以文为钥，以气为媒
嗡——
所有星河流转的纹路突然凝作一道光，直贯宁平眉心。
他眼前发黑，却在黑暗里听见系统的机械音：检测到万界碑激活信号，次元进度解锁 5%（当前100%），可解锁《玄幻》世界低阶角色具现权限。
什...什么？宁平踉跄着扶住石碑，掌心触到的石面竟比活物还烫，之前不是95%吗？
系统没有回答，却在他意识深处展开新的界面。
《玄幻》世界的图标闪着暗红微光，下方列着可具现角色：影武者·夜无痕（武士境，擅长潜行刺杀，消耗文气4点）、火灵童子（武徒境巅峰，操控火焰，消耗文气2点）...
宁平的指尖在影武者上顿住。
他想起昨夜赵承宇被拖走时怨毒的眼神——那眼神像根刺，扎在他后颈。试试。他咬了咬牙，消耗4点文气，具现影武者·夜无痕。
凉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
宁平后退半步，就见身前三尺处空气突然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一个裹着黑纱的身影从中走出，腰间短刃泛着淬毒的幽绿，连呼吸声都轻得像蛛丝：夜无痕，见过引路人。
你...能听见我说话？宁平喉结动了动。
影武者的耳力是常人三倍。夜无痕掀起面纱一角，露出左眼下方的青蝶刺青，需要刺杀目标吗？
不，不。宁平慌忙摆手，暂时不需要。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文气值果然少了4点，只剩8点。
系统提示又跳出来：【具现角色持续时间2小时，超时将强制回收】
好手段。周明远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目光在夜无痕身上扫过，这便是你说的引路人的本事？
宁平张了张嘴，却见夜无痕突然单膝跪地，短刃噌地插入地面：有生人接近后园，气息紊乱，似是刻意隐藏。
宁平心口一紧。
他顺着夜无痕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竹影摇晃的角落，一截褪色的湖蓝衣袖闪过——那是赵承宇常穿的颜色。
去看看。他低声说。
夜无痕的身影比风还轻，眨眼便消失在竹丛里。
宁平转头看向周明远，老夫子却只是抚须轻笑：青蚨血蝶，最擅追踪。
有些因果，总要自己了断。
日头爬上飞檐时，夜无痕从竹丛里钻出来，手中捏着半截碎裂的玉扳指——正是赵承宇昨日被拖走时，从腰间扯落的那枚。
宁平攥紧玉牌，望着后园外若有若无的脚印，突然想起系统面板里新增的敌对标记。
某个红点正在三里外的茶棚闪烁，像团烧不尽的火。
导师。他转身时，晨光恰好漫过肩头，明日开始，我想每日来碑前静坐。
周明远将碎茶盏的残片收入袖中，目光却落在宁平身后若隐若现的黑纱上：随你。他顿了顿，只是...最近青阳县多了些生面孔，你这引路人的路，怕是要越走越热闹了。
竹影深处，有只灰雀扑棱棱飞起，撞落几点晨露。
而在翰林院外的巷口，赵承宇缩在破酒坛后面，看着宁平的身影消失在朱门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怀里的纸包散着腥气——那是从黑市买来的迷魂散，足够让一个武师睡上三天三夜。
宁平。他对着风吐了口唾沫，你以为赶走我就赢了？
等着吧，等我爹从州城搬来...搬来...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他看见朱门内飘出一道黑影，正顺着屋檐向他逼近。
赵承宇连滚带爬地跑起来，直到拐过三个街角才敢回头。
巷墙上有只青蝶振翅，在他汗湿的后颈投下极小的阴影。
月上柳梢头时，赵承宇蹲在翰林院外的老槐树上，喉结动得像被掐住的青蛙。
他怀里的迷魂散纸包早被汗浸透，药粉黏在掌心，混着方才翻墙时刮破的血珠，腥得他直犯恶心。
那穷酸今天在碑前坐了整三个时辰。他咬着后槽牙，指甲抠进树皮里，周老头都没拦着——定是那玉牌有古怪！
晚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他发顶。
赵承宇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白日里那道黑影——青蝶刺青、淬毒短刃，像极了话本里索命的无常。
他慌忙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空荡荡的玉扳指位置，胃里一阵翻涌。
爹说州城的武师明天到。他扯了扯皱巴巴的湖蓝衫角，等那老匹夫废了宁平的文气...哼，看他还怎么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脚下树枝咔地一声裂开。
赵承宇瞳孔骤缩，还未喊出声，后颈便撞上一片刺骨的凉意——是刀刃，带着淬毒的腥甜。
呼吸声太吵。夜无痕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线，想活，就把迷魂散扔了。
赵承宇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纸包啪地掉在地上，药粉溅在他绣着金线的鞋面上，像撒了把腐烂的灰。
他望着地上自己扭曲的影子，突然发现那影子边缘多了道黑纱轮廓，正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你...你要杀我？他的声音破了音。
引路人不喜见血。短刃微微压下，在他脖颈划开道细口，但下次再让我闻到迷药味——夜无痕的指尖划过他耳后，这里会多只青蝶。
赵承宇疼得眼泪直掉，却不敢动半分。
直到那凉意突然消散，他才敢回头——身后只有满地碎叶，和墙根处一点幽蓝的光，像萤火虫被踩碎了。
宁...宁平！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正撞进一道身影里。
月光下，宁平抱着臂站在朱门边，袖中玉牌泛着和那幽蓝同样的光。
赵公子好雅兴，大半夜逛翰林院。宁平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是来给周夫子赔罪的？
赵承宇后退两步，撞在槐树上。
他看见宁平脚边有半截断枝，正是方才自己踩裂的那根——原来对方早发现了。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他突然想起白日里周夫子说的因果要自己了断，喉头发紧：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的话，这包迷魂散是要喂给谁？宁平弯腰捡起纸包，在指尖转了转，黑市的货，三贯钱一包，能迷倒武师...赵公子这是要迷谁？
迷我？
还是迷周夫子？
赵承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望着宁平眼里的冷光，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街头见过的狼——被一群野狗围堵时，那狼也是这样盯着人，然后在某个夜里，把带头的狗拖进了巷子里。
滚吧。宁平突然松开手，纸包飘落在赵承宇脚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里...夜无痕的刀，可不会只划道口子。
赵承宇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后，夜无痕的身影从房檐上飘下来，黑纱被风掀起一角：宿主，此人怨气过重，建议标记。
标记吧。宁平望着赵承宇离去的方向，系统面板在意识里亮起，红点在地图上跳动，但暂时留着——他背后的赵老爷，应该快到了。
夜无痕颔首，指尖点在宁平眉心。
一道红光闪过，系统提示响起：【敌对目标赵承宇标记成功，可追踪其位置及状态】。
宿主需谨慎。夜无痕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具现次数虽有限，但高阶文道者能感知异次元波动。
周明远...或许已看出端倪。
宁平心头一震。
他想起白日里周夫子看夜无痕时的眼神——不是惊讶，更像...确认。我明白。他攥紧玉牌，但有些事，躲不过。
夜无痕没再说话。
她对着宁平行了个礼，身影渐渐化作光点，只余下一句低语：诸界将醒，引路人...保重。
光点消散后，后园又陷入寂静。
宁平转身望向万界碑，月光下，那些虫蛀般的纹路竟泛着淡金色。
他走过去，指尖刚触到碑面，一行古篆突然浮现，像被谁用金漆新描的：引路人启程，诸界交汇，命运重塑。
诸界...宁平喃喃，掌心的玉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袖，原来不是我在利用系统，是系统在等我。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竹影摇晃。
宁平抬头，看见廊下站着道青衫身影——是周明远，手里端着新茶盏，茶烟袅袅。
小友。老夫子的声音像穿过竹林的风，明日辰时，文道司要在幻境殿测试新科秀才。
你...可敢去？
宁平望着碑上的古篆，又望了望周明远眼里的深意，突然笑了。
他想起白日里夜无痕说的诸界将醒，想起赵承宇眼里的怨毒，想起袖中发烫的玉牌——有些风暴，早就来了。
有何不敢？他转身时，月光恰好漫过肩头，学生正想看看，这幻境...能困得住谁。
周明远抚须轻笑，转身离去。
他的青衫角扫过碑前蒲团，带起一片石屑。
宁平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向碑上的古篆，突然听见系统的机械音在意识里响起：【检测到文道幻境相关信息，次元进度触发隐藏任务：在幻境中证明引路人资格，奖励《玄幻》世界中阶角色具现权限】
夜风卷着竹香掠过，宁平望着碑上流转的星纹，忽然觉得，这一夜的月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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