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树看到是司农,便连忙迎了上去,司农却已经跳下车来,伸手示意老树不必过来,等自己过去。老树便“啪”地立正,冲司农敬了个军礼。
司农走到跟前一把拉住老树的手,目光中满是关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树:“它们偷袭了我们,我们……顶住了,成功打掉了一个,就……就在……”
老树说着,把手往电梯通道的方向指。
司农摆了摆手:“我问的不是这个,是他们。”
司农冲老树的队员们努努嘴。
老树突然哽咽了一下,喃喃地说:“他们……特别勇敢……”指了指代号六十四,“就是他打掉了那台机器人。”
代号六十四走上前来,对着司农敬了个礼。
司农冲代号六十四点了点头,投以赞赏的目光。
代号六十四想借机说说老水的事,便一边向外摸那张照片一边说:“总参谋长,我是代号六十四,这次战斗,我的战友们都很勇敢,而且团结,不畏牺牲,特别是老水,他本来今天就该退休的,可是……我想麻烦您……”
老树故作无意地张开手臂挡住了代号六十四,代号六十四意识到老树不让自己说这件事,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遵从了队长的命令,低下头后退了两步。
司农直勾勾看着代号六十四,见他不再说什么,便点点头:“想好了再来和我说,我不在就告诉你们队长,让他来告诉我。”
代号六十四“嗯”了一声。
司农用心疼的目光看着老树:“你们五十六战队,一直都是星尘的典范和楷模,没想到今天会遭受如此重大的创伤,受到打击的,不止是你们自己。”
老树低着头说:“对不起,总参谋长,我们给星尘抹黑了。”
司农拍了拍老树的胳膊:“你们不用道歉,是我之前给了你们太多不该有的包袱,光环就是压力。你们先去好好休整吧。”
老树问:“休整多久?”
司农轻轻叹了口气:“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前,大伙儿都做点儿自己想做的吧。”
说罢,司农转身上车坐下,准备离开。
老树扒着车门:“总参谋长,那个机器人……”
卫兵挥枪警戒,欲拦开老树。司农按下卫兵的枪杆,耐心地对老树说:“电梯里的情况我都看见了,你们的战利品,已经有安排了。”
老树松开了车门,向司农敬了个军礼。
司农坐在座位上还了个礼。
军用车掉头驶离。周围的人们也散去了。
老树扭头看看队员们,队员们也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老树。
老树一阵心酸,不想再多面对大家一眼:“星尘五十六战队,解散。”
队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
老树接着说:“有家的回家,没家的,想去哪去哪吧。”
队员们这才开始动身,交头接耳。
老树突然想起什么:“保持联络,一旦有事,立刻归队!”
队员们齐刷刷喊了一声:“是!”
代号六十四走到老树跟前:“队长,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问问总参谋长?”
老树看着代号六十四的眼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你要相信,‘首脑’会解决一切问题。”
代号六十四有点疑惑地看着老树。
老树接着说:“咱们队伍第一次减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我也是从其他战队里出来的,所有的阵亡人员抚恤,都不会少,他们是烈士。”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这个我相信,但我还是想去他家看看,这些年,我一直把他当父亲。”
说着,代号六十四拿出那张照片,递给老树:“所以,他的家,也是我的家。”
老树接过照片看了看,还给代号六十四:“唉,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说起来,好像我每天只知道带你们打打打,我这个队长,失职啊!”
代号六十四恳切地问:“老水还有一点私人物品在我这里,能不能麻烦总参谋长给查一下……”
老树有点无奈地回答:“这种事儿,就得走流程,那时间可长,可在外人看来,这么点儿事还要麻烦总参谋长,未免太矫情了……甚至还会有人说我们信不过‘首脑’,你相信吗?”
代号六十四心有不甘地低下了头。
老树转身欲离开,代号六十四忙追问:“队长去哪儿?”
老树指了指头顶被燎没了的那一缕头发:“去理发。”
说罢,老树慢慢走远,他高大的背影充满了疲惫。
代号六十四转身看着战友们。他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开始道别,有的人抱在一起,在对方耳边喃喃低语。阿赞的泪痕已经干在了脸上,目光中满是迷离。
代号六十四正欲上前安慰阿赞,旁边一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代号六十四扭头一看,是钉子。
钉子微笑着看着代号六十四:“你想去老水家是吧?我知道在哪。”
5
老树通过一道狭长的走廊,边走边拧了一下左手腕上的一条金属腕带。
全身的战斗制服开始解体,向左手腕集中,等老树走到走廊尽头的铁门时,制服已经压缩成他左手提着的一个提箱。而他自己身上,则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薄薄的夹克和牛仔裤以及被战斗靴一直包裹着的运动鞋。
刚刚战斗过的痕迹让这个提箱划痕累累。老树蹲下,爱惜地擦了擦上面的尘土,站起身来。
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道铁门,外面豁然开朗。
铁门的里面,是战斗人员的集散地,而外面,是一小块半下沉式广场,老树慢慢走上台阶,来到街上。
映入老树眼帘的,一派祥和的和平世界,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息。蔚蓝的天空上朵朵白云,明亮的太阳送来温暖。阳光下楼房鳞次栉比,各种招牌琳琅满目,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脸上都挂着和平和轻松。
老树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这欣欣向荣的空气,这味道,既熟悉,又陌生。
“既然能够保住这样的幸福,付出那么多牺牲,也是值得的了吧?”
老树这么想着,嘴角不禁微微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沿街走了起来,脚步越来越轻快。
他来到一间理发店的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理发店老板上了年纪,正托着头在柜台上打盹。一个年轻的反戴着棒球帽的理发师迎了上来,殷勤地问:“您来理发?”随即看到了老树手里的提箱,眼前一亮。人人都知道这提箱是干什么的。
理发师连忙推过一把椅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您快请坐。”
老树坐在了椅子上,提箱放在了椅子旁边。
理发师给老树系上了防落发的围巾,瞥了一眼提箱,看到上面有连续排布的三道红印:“哟,您还是位队长呢?我们这小店也迎来大人物啦!”
老树笑了笑:“什么大人物?”
理发师一边忙碌一边有点谄媚和不解地问:“我们这只接待过队员级别的客户,您都队长了……里面不是有专门给队长以上级别打理一切的……”
老树平静地说:“我习惯了。”
理发师对老树的敬佩油然而生,他看了看老树头皮上的那道燎秃了的伤疤,惊得吞了一下口水:“长官,这个……我得给您抹点生发胶,不疼的,不过抹完之后您得等一个小时……”
老树摇摇头:“不等了,你直接给我剃光吧。”
理发师惋惜地说:“您的发型和发质都特别好,要是就这么剃了,实在可惜……”
老树略不耐烦地扭头说:“你们的唠叨是祖传的吗?”
理发师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拿出一把雪亮的剃刀,站在老树身后,开始小心翼翼地顺着老树的发际线刮着。老树的一双眼睛从镜子里投来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却依然让理发师不寒而栗,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嚓”地刮得老树的脖颈表皮上出来一道白印。
“哐啷”,理发师吓得把刀丢在了地上,老树却连哼都没哼一声,问:“第一天给人理发啊?”
理发师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长官……您看着我,我害怕……”
老树无奈笑笑,闭上了眼睛:“这样行了吧?”
理发师换了一把剃刀,看看镜子里老树闭上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仔仔细细给老树剃头。不到一分钟,突然看到老树的头慢慢向下垂,随即传来粗粗而绵长的呼吸声,很有节奏。
理发师低头一看,老树已经睡着了。
理发师轻轻叹了口气,面前这位勇士,不知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磨难,这呼吸,呼出来的,都是满满的疲惫。
“都是为我们的平静生活不惧生死的英雄啊!”
理发师这样想着,更加一丝不苟地给老树剃了起来。很快,已经理到就剩下那道疤痕的一条了。
突然,理发师的余光注意到有个地方在不停闪烁着白光。他扭头一看,是老树的提箱。提箱上斑痕累累,虽然已经经过了战斗人员通道的冲洗,但依旧可以感受到那难以想象的惨烈。但是理发师无暇感慨,他留意到,正是提箱的手柄开始闪烁。他看了看老树,注意到老树左手的腕带也在跟着一起闪烁着白光,还不停地震动着。
嗡——嗡——
理发师有点不知所措。这时,身后一人狠狠拍了理发师肩膀一巴掌:“等什么呢!还不赶快把他叫醒?”
理发师回头一看,是理发店老板。
“这……”
“这什么这?这种灯亮,那是有大事儿啦!咱们谁耽误得起?”
理发师如梦方醒,连忙摇晃老树:“长官……长官……”
老树被摇得醒了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理发店老板连忙凑上来:“好像有人有急事找您……”
说着,他指了指老树左手的腕带。
老树一看,那白光闪个不停,便连忙将腕带举到耳边:“报告!……什么?知道了。……是!我马上回去!”
说罢,老树霍然站起,疲惫似乎顿时消散。他走到提箱边上,拎起提箱,突然想起还没有付钱。
他放下提箱,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钱一边说:“对不住,我差点忘了……”
理发店老板连忙上前推却:“别别别,您的钱我们不能收。”
理发师凑上来:“还没理完呢……”
老树看了看门口的镜子,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剃光了——除了沿着那道疤痕的长长一缕头发还没有剃。看上去就像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大汉——很不好惹的那种。
老树自嘲地笑了笑:“就这样吧。”
说着,他把一张钞票拍在了柜台上,拎起提箱就走了出去,理发店老板和理发师目送着他离去。
老树迅速跑回战斗人员集散地入口,面部扫描之后打开铁门进入,一边在通道里快步走着一边拧动左手的腕带,提箱随着他的脚步,化成战斗制服,重新穿在了他的身上。
他走出通道,回到集散地大厅,走到一部电梯前,对着拦住自己的卫兵举起左手腕带:“是总参谋长叫我来的。”
卫兵示意放行,老树钻进电梯,电梯门哐地关上了。
老树走出电梯,通过一条寂静的走廊,来到一间半开门的办公室门前,喊了声“报告”,里面传来司农的声音:“进来吧。”
老树走了进去。办公室很宽敞,窗明几净。司农正双手扶着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
老树走到司农跟前:“总参谋长。”
司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显示屏:“你看看这个。”
老树看向显示屏,只见上面是那具带回来的机器人“尸体”的照片,已经被拆解了。旁边还有许多文字说明。
老树略显激动地说:“总参谋长,这不是我们带回来的吗?”
司农看了一眼老树,被他的新发型惊得愣了一下,随即说:“对,你们立的功,还是个大功。”
老树不解地问:“什么大功?”
司农长出了一口气:“幸亏发现得及时……”
老树恭敬地低头:“总参谋长,我没听明白。”
司农直直地看着老树指着显示屏:“这上面,是对这个机器人的拆解报告,我们解密了它的芯片,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老树低声问:“什么任务?”
司农一字一顿地说:“‘夜叉’对我们下了必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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