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内一片压抑,往日的热闹被李氏的禁足事件搅得七零八落。杨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眉头拧成个“川”字,对身旁的老太太唉声叹气:“那李氏,真是猪油蒙了心,写什么血咒诅咒咱们杨家,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狠的女人,真恨不得她即刻就死了才好!”老太太也满脸怒容,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要不是看在大房那三个孩子的份上,我才不管什么名声,非得把她的丑事公之于众不可!”
两人一番痛斥后,又开始为眼前的难题发愁。虽然,为了大房的三个嫡子女着想,他们对外宣称李氏生了恶疾,不能外出也不宜见客。可即便如此,只要一想到李氏,老两口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气闷不已。
这时,老太太又想起了另一件烦心事:“老爷,还有那李香凝,她才十岁,心思就不单纯,竟惦记上咱们子琰了。这孩子,天天在四房里晃悠,看着就膈应人。”杨老爷子一听,脸色愈发难看:“这才多大啊,就有这些歪心思,她李家的家风怕是好不到哪儿去,都是被李氏带坏的!”
正说着,管家匆匆走进来,小声禀报:“老爷,夫人,李香凝小姐闹着要姑姑呢……可是大夫人她……”杨老爷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这还没完没了了!告诉她,这里是杨家,做客要有做客的样子。”管家应了声,匆匆退下。
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可如何是好?留着这孩子在府里,迟早是个麻烦。”杨老爷子沉思片刻,说:“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送回李家去吧,咱们杨家可不想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里。”老太太叹了口气,点头表示赞同,可想到要处理这些麻烦事,两人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李香凝在杨府里像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转,一心想见姑姑李氏,可每次都被下人拦了下来。她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眶泛红,满心委屈与无助。当得知苏瑶成了大房主母时,她只觉天旋地转,小小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此前,表姐们和表哥被姑父单独叫去聊天后,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不再像从前那般和李香凝亲近,还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她:“香凝,你就好好在女学读书,别再瞎想了。”李香凝看着曾经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亲人,如今却对姑姑的处境不管不顾,心中又气又怕。
“你们怎么能这样?姑姑对我们那么好,现在她被关起来,你们就不管了吗?”李香凝又气又急,声音带着哭腔。可表姐们只是无奈地摇头,并不回应她的质问。
失去了姑姑的庇护,又被表亲们疏远,李香凝内心的恐惧不断蔓延。她回想起过去在杨府锦衣玉食的日子,害怕这些美好从此一去不复返。夜晚,她蜷缩在被子里,小声抽泣着:“怎么办?以后我该怎么办?”泪水打湿了枕头,黑暗中,她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第二天,李香凝无精打采地走在花园里,路过的下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人人都能看她的笑话。想到这儿,李香凝的脚步愈发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杨府撑多久,未来又会怎样。
李香凝站在杨府的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花团锦簇,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李氏身边那些肆意挥霍的日子。每日晨起,便有丫鬟伺候着梳洗打扮,换上崭新的绫罗绸缎,每一件衣裳都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裙摆摇曳间,仿佛能闻到春日繁花的香气。餐食更是讲究,摆满一桌子的精致膳食,她只需张嘴便有丫鬟伺候布菜,便能品尝到丰富的珍馐美馔。
可一想到自己原本那个家,李香凝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家中房屋狭小,破旧潮湿,墙壁斑驳,每到下雨天,屋顶还会淅淅沥沥地漏雨。穿的衣服不过就是普通棉布的,就是娘亲旧衣服改的,款式老旧。吃饭时,桌上总是那几样粗茶淡饭,清汤寡水,难以下咽。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李香凝紧紧咬着下唇,指甲都嵌入了掌心。她知道,一旦离开杨府,回到自己家,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困苦与寒酸。那些在杨府养成的生活习惯,在自己家里根本无法实现。
“不行,我得想办法留下。”李香凝喃喃自语,眼神中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她开始盘算着如何讨好杨府的长辈,尤其是杨老爷子和老太太,只要能让他们心软,或许自己就能继续留在这富贵温柔乡,远离家中那拮据寒酸的生活。
自从打定主意要留在杨府,李香凝像是换了个人。天刚蒙蒙亮,她就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惊扰了旁人,自己动手仔细梳妆,不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地随意使唤丫鬟。往日里,她在杨府走路都是昂首挺胸,如今却总是微微颔首,脚步放得极轻,眼神里满是谨慎。
在四季斋上学时,她更是如履薄冰。斋里的同窗,哪怕穿着不如她精致、吃食不如她讲究,可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宦女眷。相比之下,她家不过是地方小县官,这差距就像一道鸿沟横在眼前。她清楚地记得,家里人口众多,一年到头也就两件能出门做客穿的体面衣裳,平日里都被娘亲宝贝似的收在柜子里。家里撑场面的,不过一个婆子和两个丫头,与这京城贵女云集的地方相比,实在是寒酸。
想起初来杨家时,为了李家的脸面,母亲才勉强给她安排了一个使唤丫头,如今那丫头在杨府的众多下人里,也显得毫不起眼。在课堂上,不管同窗们说什么,李香凝总是默默听着,从不轻易发表意见,生怕说错话惹来麻烦。课间休息时,别的女眷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嬉笑玩闹,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偶尔露出一丝讨好的微笑,努力融入却又格格不入。她心里明白,自己在这繁华京城的富贵圈子里,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过客,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赶回老家,重新过上那种拮据的日子。
在杨府的日子里,李香凝渐渐察觉到苏瑶与李氏的不同。苏瑶掌家,府中上下都透着一股别样的安稳。她待人温和,对李香凝,既不刻薄,也不过分亲昵,一切都中规中矩。
每日膳食,李香凝虽能吃饱吃好,可与杨家正经主子相比,总归是差了一等。那些精致的点心、新鲜的时蔬,在主子们的餐桌上琳琅满目,到了她这儿,种类便少了些。不过,即便如此,也比李家餐桌上的粗茶淡饭强了太多。伺候她的,除了从李家带来的丫头,就是姑姑李氏先前给她的两个,再加上院子里两个干粗活的婆子,一共五个人。虽说人数不少,但与杨映雪那前呼后拥的阵仗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
想起李氏在时,自己过的那奢侈日子,李香凝心里难免有些落差。但她也明白,如今自己只是个客人,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苏瑶对待客人的招待,只是寻常规格,没有像李氏那样纵容她挥霍。但即便这样,杨家给予她的,依旧是李家望尘莫及的。
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李香凝愈发坚定了留在杨府的想法。她开始主动讨好杨府的长辈,每日晨起,都会到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院子请安,可是杨家两老对她只是淡淡的。在女学里,她也努力结交朋友,尽管那些贵女们大多对她只是敷衍,但她依旧不放弃,想着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夜里,她还是会偶尔做噩梦,梦到被杨府扫地出门,回到那个破旧狭小的家。每次惊醒,她都会紧紧攥着被子,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尽办法留在这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杨映雪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进吉香居,一见到田蕊,就迫不及待地叽叽喳喳起来:“娘,你是没瞧见李香凝现在的样子,变化可大了!从前在府里横冲直撞的,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走路都轻轻悄悄的。”
田蕊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针线,不紧不慢地绣着帕子。听到女儿的话,她轻轻抬眸,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地说:“她年纪还小,又寄人篱下,如今没了依仗,自然只能低声下气些。”说着,田蕊停下手中的针线,眼神里透着几分洞悉世事的了然,“不过是个寄住的客人罢了,不必太过留心她。”
杨映雪歪着头,满脸疑惑:“可是娘,她这样,看着怪可怜的。”田蕊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说:“这府里的日子,谁又容易呢?她既然选择了留下,就得学会适应。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别去掺和这些。”
杨映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开始说起女学里的趣事,田蕊一边听着,一边微笑回应。母女俩的对话,在这温馨的吉香居里回荡,而关于李香凝的话题,就像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很快便消散在这琐碎又平常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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