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服下那苦涩的药汤之后,剧烈的咳嗽声依旧如连绵不绝的闷雷,在这幽静的宫殿中不断回响。她的娇躯因咳嗽而剧烈颤抖,每一次抽搐都仿佛是在与无情的病魔进行着殊死搏斗。她那原本端庄秀丽、明艳动人的面容,此刻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憔悴、黯淡无光,双眸深陷,往昔的神采早已消逝不见。极度的疲惫如沉重如山的铅块,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然而那恼人的咳嗽却丝毫不给她片刻安宁。终于,在病魔暂时的松懈之下,她似乎抓住了一丝难得的宁静,缓缓地合上了双眸,沉沉地陷入了短暂而脆弱的睡眠之中。
然而,仅仅半个时辰过去,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再度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陪侍在旁的宦官和宫女们,脸上瞬间流露出无奈与忧虑交织的复杂神情。他们对此场景虽已司空见惯,可每一次听到这揪心的咳嗽声,心中仍不免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娘娘的睡眠从未真正安稳踏实过,每一次的入睡都仿佛是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那汹涌澎湃的浪涛——无情的咳嗽所无情掀翻。
一位宦官手捧着一碗精心熬制、热气腾腾的米粥,迈着小心翼翼、轻如猫步的步伐,缓缓走近徐皇后的床榻。米粥升腾起的缕缕热气在空气中袅袅弥漫,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垂涎的米香。宦官的眼中充满了殷切的期盼与深沉的关切,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和煦的微风:“娘娘,您多少用一点吧,这米粥熬得软糯香甜,或许能给您增添几分力气。”然而,徐皇后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她的动作是如此的绵软无力,声音更是微弱得几不可闻:“不必了,本宫实在是没有胃口。”
那位在宫中伺候多年、历经无数风雨的老宦官,听到皇后这番话,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洪流,从他那满是岁月刻痕的脸上肆意滑落,他的哭声中饱含着无尽的悲痛与深沉的忧虑:“娘娘啊,您若是滴米不进,这娇弱的身子骨可怎么撑得住啊?娘娘您一向仁德宽厚,上天定会眷顾您,让您转危为安的。老奴还盼望着能一辈子伺候在您身旁呢。”
徐皇后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的初雪,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仿若一张薄纸,一触即破。但她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平静如水,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的无常,坦然接受了命运的无情安排。长期以来病痛的无尽折磨,使她对这一切的苦难都变得麻木而从容。她微微抬起那沉重的眼皮,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激与深深的无奈,缓缓说道:“本宫心里明白,你们为了照顾本宫,都费尽了心思,操碎了心。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宫这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又有三个孝顺的儿子,此生已无憾事。皇孙们也都平安健康,茁壮成长,本宫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不能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成人,不能陪伴他们经历人生的种种喜怒哀乐、风风雨雨。”
说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深深的不舍。其实,对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她的心中如同高悬的明镜一般清楚明晰。经历了如此漫长而痛苦的折磨,能够撑到现在,已然是上苍的怜悯与恩赐。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弱却坚定如磐石地说道:“哎……终究还是不能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啊……”
话音刚落,她那疲惫至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身体,再次如同飘零的落叶般陷入了沉睡之中。
…………
这几日学堂里都没有课,张定藩终于有了些闲暇的时光。一想到那至关重要的买卖之事,他的心中就如同燃起了一团炽热燃烧、熊熊不灭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朱勇猛共同商议对策。
他特意挑选了朱勇猛的父亲成国公朱能在宫中当值的时间,满怀期待又略带几分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朱府。
朱府的门子看到是张定藩,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熟悉的神色,紧接着又露出一丝疑惑与不解,但还是恭敬地打开了那厚重的大门,将他迎了进去。
一位仆从恭恭敬敬地在前面为张定藩带路。成国公府规模宏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他们穿过宽敞明亮、布置典雅的一堂,走过装饰精美、富丽堂皇的二堂,又经过宁静清幽、别有韵味的三堂,等过了一个造型别致、独具匠心的月洞,这才终于来到了后宅。
刚踏入后宅,一阵凄惨的嚎叫声便如尖锐的利箭般直直地刺入了他们的耳朵,刺痛了他们的神经。
“诶呀,诶呀,诶呀,不痛……诶呀……不痛……”
张定藩心头一紧,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如风一般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得嘴巴大张,久久无法合拢。
只见成国公朱能挽起袖子,满脸怒容,双目圆睁,那眼中喷射出的怒火仿佛要将世间万物焚烧殆尽。他将朱勇猛死死地按在地上,手中的巴掌毫不留情地一下接一下地狠狠落下,每一下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大地都震裂。
朱勇猛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犹如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但他的嘴里却依旧倔强地喊着:“不痛!”
朱能听到这话,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手上的动作愈发猛烈,同时嘴里不停地骂道:“京城二凶……好得很,若不是今天陛下把我叫去提起此事,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咱们南京城里居然出了你们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你这个逆子,整日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闯出这么大的祸,你的这些恶行都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今天我要是不打死你,就对不起朱家的列祖列宗。”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不断回荡,如阵阵惊雷,震耳欲聋。朱勇猛的惨叫声也随之此起彼伏,如鬼哭狼嚎,令人胆战心惊。
“诶呀,诶呀……”
朱勇猛的马裤被粗暴地扯下,屁股上已经红肿一片,仿佛熟透的桃子,又似被烈火灼烧后的烙印。但他依然嘴硬地喊道:“不痛!”
张定藩站在一旁,整个人呆若木鸡,完全不知所措,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整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张定藩是太子的妻弟,另一个姓张的小子陛下又宠着,你倒好,净给我朱家丢脸添乱。我问你,你还敢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朱勇猛的脸紧紧贴着地面,尘土沾满了他的脸颊,声音含混不清但依然倔强地回答:“敢!”
“畜生!”朱能气得暴跳如雷,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如蜿蜒的蚯蚓,狰狞可怖。再次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打了下去。
“打死你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
那个领着张定藩进来的朱家仆从,似乎对这样的激烈场景早已习以为常,他神色淡定地回头对张定藩说道:“张公子,我家老爷和少爷经常这样,您别见怪。等会儿见到老爷,还请您帮忙劝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却发现张定藩已经跑得没了踪影,消失得如同烟雾一般。
“……”
…………
张定藩一溜烟地跑出了朱家,心跳如急促的鼓点,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疯狂地撞击着胸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般纷纷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心中暗自庆幸:“好险,太可怕了!”
此时,那响亮的巴掌声和朱勇猛的惨叫声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让他的后背不禁阵阵发凉,如坠冰窖。
“二弟也太惨了,我当时应该上去勇敢地拦一拦的。不过……还是算了,下次吧。”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要做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一个称职靠谱的大哥。
他决定这段时间不再出去肆意闲逛,为了姐夫,要在家中闭门专心读书,做一个有涵养、有见识、有深度的人,不再给姐夫增添任何麻烦。
可是读书该从哪里开始呢?《金瓶梅》不知道有没有成书,好像要到明朝中叶嘉靖年间才有。
实在不行,就先找找《三国演义》来读一读吧。
…………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破晓,朦朦胧胧,宫城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宛如一幅神秘朦胧、如梦如幻的画卷。
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宫中,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拜见自己的父皇。
兄弟二人并肩而立,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朱高炽身材肥胖臃肿,行动略显迟缓笨拙,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艰难,仿佛脚下的地面是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让他举步维艰。
而朱高煦则身姿挺拔如松,气宇轩昂不凡,尤其是那一把与朱棣如出一辙的威武长髯,更增添了他的英武豪迈之气。他步伐矫健有力,如同草原上奔腾不息的骏马,自由洒脱。
这样的对比之下,朱高炽虽然身为尊贵的太子,却给人一种朴实憨厚、如同寻常商贾的平凡之感;而朱高煦则宛如一位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二人进入宫殿后,怀着敬畏与恭顺,恭敬地向朱棣行礼。
朱棣手中拿着一份来自御膳房的单子,眉头紧锁,如两道紧拧的山峰,目光中满是忧虑与愁绪。看着看着,他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下来。
朱棣抬起头,看到两个儿子,声音略带沙哑低沉地说道:“朕若不是看到这个,还不知道你们母后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种令人心碎的地步。这几日,她每天只能勉强喝下半碗米粥……唉……”
听到这话,朱高炽和朱高煦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如决堤的江水,悲伤之情溢于言表,难以自制。
朱高炽的眼睛哭得红肿如桃,声音哽咽颤抖地说道:“儿臣这些日子,每次去看望母后,看到她日益憔悴,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儿臣的心就像被万箭无情穿过一样痛苦不堪……”
说着,他的情绪越发激动,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风中的落叶。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儿臣前些日子,请了翰林院侍讲周文真到南京城周边去仔细勘查……”
后面的话因为哭得太过伤心,已经含糊不清,断断续续,难以清晰分辨。
朱棣听了,心中明白朱高炽的意思,作为嫡长子,他考虑到母后病情严重,想提前确定陵墓的位置,以防万一。这在道理上并无不妥,但朱棣在情感上却难以接受。
他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如乌云掠过,心中虽然明白儿子的考虑是周全谨慎的,但面对妻子病重的残酷现实,他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渴望能有奇迹发生。
朱高煦见状,连忙说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四处寻访名医,前天还特地去栖霞寺虔诚地为母后祈福,儿臣坚信母后一定会转危为安,战胜病魔的。”
听到朱高煦的话,朱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朕也一直在为你们的母后不遗余力地寻找良医良药,哎,不说这些令人伤心难过的事了,随朕去看看你们的母后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迈着坚定有力、毫不犹豫的步伐向内宫走去。
朱棣向来不喜欢在宫中乘坐辇车,或许是因为多年征战沙场养成的习惯,他更喜欢脚踏实地,亲自步行。
朱高煦紧跟在朱棣身后,步伐轻快敏捷,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费力的感觉,轻松自如。
然而,这却让太子朱高炽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困境。他本就身体肥胖沉重,腿脚又不灵便,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加快脚步,努力跟上父皇和弟弟的步伐,不敢有片刻的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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