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关朕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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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定藩那犹如鹰隼般敏锐的目光,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杨士奇今日那异乎寻常的表现。往昔的杨士奇,哪怕总是面色冷峻、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到了极致,可至少能够始终如一地坚守住那份沉着冷静与理智清醒,从未像今日这般,彻底丧失了平素那种泰然自若的姿态,显得这般的失魂落魄、方寸大乱。

张定藩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殷勤讨好的笑靥,极其恭敬地邀请杨士奇入座,紧接着有条不紊地吩咐张三去热上一壶醇香的黄酒,随后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姿态说道:“杨师傅,您今日为何对这般情形表现出这般的不满呢?”

杨士奇双唇紧闭,犹如蚌壳般紧紧咬合,那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死结,仿佛整个人深深地陷入了一种深沉、繁杂且令人纠结的思索当中,对于张定藩那充满疑惑的询问,没有给出哪怕只言片语的回应。

张定藩见此状况,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犹豫,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杨师傅,您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极为棘手、令人焦头烂额的难题?要是家里出现了什么状况,您尽可把心放到肚子里,放宽心便是。在这广袤无垠、繁华喧闹的南京城,还真没有我京城二凶的兄弟处理不了的难题。只要您言语一声,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杨士奇抬起眼眸,那目光中带着一种怪异且略带审视的意味,冷冷地扫了张定藩一眼。他的心中此刻确实积压着诸多想要倾诉、想要宣泄的话语,在内心深处犹豫踌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地张开双唇,艰难地开口说道:“并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反倒是有一桩令人惊喜的喜事降临了。”

“呀。”张定藩一听,瞬间喜上眉梢,那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犹如春日盛开的繁花,“喜事?难道是杨师傅您纳了娇美可人的小妾,又或者是家中的婆娘……”

杨士奇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那表情瞬间变得极为恼怒,犹如被点燃的火药桶,大声呵斥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浑话!”

张定藩却对此不以为意,依旧振振有词地辩解道:“人生不就那三大喜事嘛,如今又没到科举举行的时候,金榜题名这种美事那简直是想都不用想;您的岁数已然不年轻了,新婚之喜的美好年岁早就如同流水般一去不复返了;至于升官发财这类让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没听说朝廷最近有啥惊天动地、重大非凡的变动。我这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思考琢磨,可不就只能想到这些情况了嘛。”

杨士奇原本并不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得过于清晰明了、详尽透彻,然而在内心深处仔细地思考权衡了一番,如果不赶紧解释清楚,以张定藩这肆意妄为、口无遮拦、毫无顾忌的性子,说不定会像那长舌妇一般到处宣扬他婆娘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到时候可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杨士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纠结与烦闷一并吐出,缓缓说道:“我被人举荐了,这消息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中。”

“哈,这可真是一桩大大的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张定藩兴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那模样就像是中了头彩一般,心里暗自琢磨着杨师傅一高兴,说不定今天就不用埋头苦读那些枯燥乏味的书了。

“那咱们可得多喝上几杯,杨师傅啊,方才那事儿确实是您做得不太妥当,既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愉悦,您又为何要和张三置气呢?张三虽说脑筋转动得慢了一些,反应没那么灵敏,可他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呀。”

张三在一旁委屈地嘟囔着:“少爷……我不傻……”

张定藩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张三别多嘴,张三见状,只好乖乖地走到一旁,默默地去烧炉子了。

杨士奇说道:“他方才言辞之间,不小心冲撞了举荐我的恩公。”

“这……”张定藩一脸的无可奈何,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我怎么就没有听见呢,您可别这么较真儿啊。”

“怎么能叫较真儿?”杨士奇急得眼睛瞪得浑圆,那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这说的是什么话!恩公与我素未谋面,却愿意慷慨地举荐于我,这是何等深厚、何等珍贵的恩德,我若不时刻铭记在心,处处谨慎地加以维护,那我还算得上是一个有良心、懂感恩的人吗?”

张定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您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杨士奇看了张定藩一眼,随即神色凛然,一脸正色地说道:“张公子,您的姐姐乃是尊贵的太子妃,您身为皇亲国戚,这辈子注定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将来自然是能够尽情享受人间的种种美好,无需为生计和前途担忧。”

停顿了片刻,杨士奇的眼睛微微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酸楚:“正因为如此,您无法真切地体会到我的感受。我杨士奇呢?自幼便失去了父亲,那温暖的依靠早早离我而去,母亲改嫁之后,继父又不幸离世,命运的波折让我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我寒窗苦读十数年,辗转奔波于天下的各个角落,历经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竟然没有我杨士奇的一寸立足安身之地。幸得太祖高皇帝广纳天下人才,我才有机会入朝为官,谋取了个一官半职,可我既没有显赫卓著、令人瞩目的功名,又没有至亲好友的提携帮衬,在翰林院之中庸庸碌碌,每日唯有那孤灯相伴,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清冷的夜晚,这辈子……大抵也就能够一眼看到尽头了,似乎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说到此处,杨士奇不禁潸然泪下,那泪水如决堤的洪流一般,肆意地流淌,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惜我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之书,走过了这么漫长且艰辛的路途,即便身份卑微如尘埃,难道我就没有远大的抱负和宏伟的志向吗?身为堂堂七尺大丈夫,如果不能施展自身的才华,不能辅佐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平定天下,那么我读这些书又有何用?在这繁华的南京城中,权贵之门犹如繁星般众多,位高权重之人多如牛毛,又有几人愿意正眼瞧我一眼?倘若无人举荐,这世上又有谁会知晓还有我杨士奇这么一号人物?我就如同那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无人问津。”

杨士奇越说越是激动,泪水犹如汹涌澎湃的江水一般,无法抑制地流淌,那悲切的神情让人动容:“正因为如此,我能得到那位素昧平生的恩公的厚爱与举荐,这是何等的珍贵,何等的难得,如此大恩大德,就算是让我结草衔环,用尽一生去报答,也难以报答万一啊。这份恩情,我杨士奇将永远铭记在心,至死不忘。”

张定藩说道:“杨师傅,您早说呀,其实我也能够举荐您的,我可以跟我姐夫去说一说……”

“你别说。”刚刚还眼中含泪的杨士奇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连忙出声制止,那急切的样子仿佛生怕张定藩真的去做这件事。

张定藩满脸的不高兴,一脸的埋怨之色,嘟囔道:“杨师傅,您这分明是看不起我呀,觉得我没这个能力。”

杨士奇赶忙说道:“您还是用心好好读书,等到万寿节入宫的时候,能够应对自如,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我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您不必费心。”

张定藩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杨士奇顿了顿,说道:“昨日我们讲授的内容是……”

张定藩一脸的茫然,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那迷茫的眼神仿佛迷失在大雾之中。

“是什么?”杨士奇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急切与不满,那神情似乎对张定藩的茫然感到失望。

张定藩依旧沉默不语,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迷茫,仿佛对杨士奇的问题毫无头绪。

杨士奇从方才的感慨激昂中逐渐缓过神来,忍不住说道:“昨日讲了一整天的《商风》,难道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对对,是《商风》。”张定藩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杨师傅讲得非常精彩出色。”然而他的眼神却透露出心虚。

“那《商风》的第一句是什么?”杨士奇紧紧地盯着张定藩,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考问,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张定藩再次哑口无言,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那表情仿佛在说自己确实不知道。

“诶……”杨士奇无奈地喝了一口闷酒,久久不再言语,心中满是无奈与失望。

作为一名老师,教导到这种程度,真的是失败到了极点,丝毫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心中满是烦闷与无奈。

…………

成国公朱能骑着一匹高大威猛、英姿飒爽的骏马,那骏马犹如闪电一般,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午门前的御道。

紧接着,他动作敏捷地翻身下马,脚步匆匆忙忙、大步流星地抵达午门之后,里头立刻有宦官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公爷,您这是……”

“快禀告陛下,出大事啦。”朱能心急如焚,声音急促而又紧张,那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焦虑与急切,仿佛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宦官被吓得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即转身急匆匆地去面见朱棣。

朱棣听闻有大事发生,倒是表现得临危不惧、镇定自若。他背着手,不紧不慢地缓缓踱步了两步,那步伐沉稳有力,朝着左右看了一眼。

站在他左右两侧的,依旧是汉王朱高煦和姚广孝。

朱棣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目光深邃而严肃,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说道:“是漠北的边境局势出现了紧急危急的情况,还是哪里发生了民众的叛乱暴动?成国公向来沉稳持重,今日怎会如此的急躁毛糙,看来……”

朱棣瞥了一眼姚广孝,那眼神中带着询问与思索,接着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必然十分严重啊。”

姚广孝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而虔诚地说道:“请陛下立即传召成国公吧。”

朱棣微微颔首,神色庄重,那表情严肃而威严,朝着宦官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其快去传召。

随即,朱棣不由得说道:“朕登基以来,天下一直太平无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放肆,敢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惹出麻烦?”

片刻之后,成国公朱能便心急火燎、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进门便立即跪地叩拜,额头紧贴地面,声音洪亮地说道:“臣朱能拜见陛下。”

朱棣一脸严肃,目光威严地看着朱能,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说道:“朱卿家,究竟所为何事?”

朱能气喘吁吁,呼吸急促,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奔跑,说道:“臣……查到了一桩惊天的大案。”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神色紧张,心中一紧,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什么大案?”

“臣的家中出了内贼了!”朱能怒气冲冲,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着,那表情狰狞可怕,仿佛要将那内贼碎尸万段。

朱棣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副如同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心中暗自思忖,你家里遭了贼,与朕又有何关系。

但作为皇帝,他还是勉强维持着和颜悦色的姿态,没有当场暴跳如雷地骂人,而是尽力用和蔼的语气问道:“噢,已经查明了吗?”

“查清楚了,是臣的儿子干的。”朱能愤愤不平,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焰来,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可亲自跑到皇帝这里来揭发自己儿子的,朱棣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朱棣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已经查明,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朱能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声音中带着哭腔,那语气充满了无奈与痛苦,“老臣我年岁已高,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这儿子……如此的不争气。他从前不服管教也就罢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对自己家里动手,当了内贼……”

朱棣终于忍不住说道:“此乃卿之家事,与朕有何相干?”

“问题就出在这里。”

朱能显然也不糊涂,自己儿子出了问题,倒还不至于跑来朱棣这里大倒苦水。自己儿子没出息,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毕竟儿子将来还要进入朝廷为官,可不能在皇帝面前丢了面子。

朱能说道:“臣还查到,这家贼之事,和张定藩有关,是张定藩教唆的,陛下啊,臣实在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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