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内那庄严而神秘的文华殿中,一个宦官迈着细碎而又急促的步伐,神色紧张而恭谨地步入殿内。他双手捧着一封奏疏,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间最为珍贵之物,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最终将其呈送至御案之前。
御案之后,永乐皇帝朱棣此刻正襟危坐,他身姿挺拔,神情专注而凝重,双手稳稳地捧着一份奏疏,目光深深地沉浸其中,默然凝视,许久许久都未发出一言。
朱棣身材魁梧壮硕,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散发着不可撼动的威严。他的脸色略显黑沉,犹如乌云密布的天空,透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然而,那一双眸子转动之间,却透露出犹如锥入囊中一般的锐利光芒,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隐秘。
在朱棣的身旁陪侍着的,是一位身着一袭庄重黑衣的老和尚。这老和尚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周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度,仿佛世间的风云变幻都无法干扰他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文华殿作为偏殿,其格局相较于宏伟的主殿而言,的确算不上宏大。然而,恰恰是这不大的偏殿,成为了朱棣平日里私下会见心腹大臣,召见翰林诸官的常用之所。在这看似不大的空间里,曾商议过无数关乎国家兴衰、江山社稷的重大决策,也见证了无数次权力与智慧的交锋。
至于这位黑衣老者,那可是名震天下、声名远扬之人。他先是毅然决然地出家为僧,取法号道衍,而后在那风云变幻的北平城里,以其卓越的智慧和坚定的决心,极力煽动朱棣谋反。在那充满艰险与挑战的岁月里,他犹如一盏明灯,为朱棣指引前进的方向,最终助力朱棣一举定鼎天下,开创了永乐盛世的辉煌篇章。
朱棣称帝之后,对姚广孝委以重任,敕命其为太子少师,又任用他主管僧录司。虽说从官职的品级和实际权力来看,并非位高权重,但只因他是永乐皇帝朱棣的心腹肱骨之臣,天下的诸多重大决策之中,都深深烙印着姚广孝的智慧与谋略,都有他参与其中的身影和痕迹。因而在民间,人们对这位和尚尊崇有加,称呼其为“黑衣宰相”,足见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之高、影响力之大。
朱棣拿起了刚刚呈送上来的新奏疏,只是看似随意地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之后,他的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犹如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遮蔽。那原本锐利无比的目光之中,此时隐隐透露出难以遏制的怒气,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炽热而汹涌。
然而,这汹涌的怒气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随后,他将奏疏随手丢在了御案之上,语气中充满愤懑,愤愤地说道:“太子妇人之仁,子不类父也。”
一直以来都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姚广孝一听,瞬间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语之中的弦外之音。朱棣乃是凭借赫赫战功、马上得天下的雄主,其性情刚猛坚毅,决策果断,与太祖高皇帝的风格如出一辙,皆有着气吞山河、勇往直前的豪迈气概。
而如今,他对太子朱高炽的评价竟是妇人之仁,这显然表明他对太子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抱有极大的不满和失望。至于那“子不类父”这四个字,其蕴含的意义则更为严重和深刻,因为这话的原意乃是明确地指出这孩子不像我……从朱棣这位帝王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显示出他对太子的表现极度不满,甚至对未来的皇位传承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姚广孝微微一笑,那微笑中带着几分淡然和超脱。面对朱棣的这番牢骚和不满,他选择了明智地漠然无视。毕竟,皇家父子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涉及到权力的传承、亲情的纠葛以及无数的政治考量,这绝不是他一个和尚能够轻易涉足和随意评价的。
朱棣却抬起头,目光如炬,紧紧地注视着姚广孝,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探寻,说道:“一个妇人之仁,连自己的亲族都无法有效管教的人,又怎么能够驾驭得了这广袤无垠、错综复杂的天下呢?”
若说前头“子不类父”还只是朱棣个人情感上的牢骚抱怨,那么这“如何驾驭天下”的质疑和担忧,可就不再仅仅是个人情绪的宣泄,而是关乎到国家社稷的根本、未来发展的重大问题,其重要性和影响力不言而喻。
姚广孝略作沉思,然后缓缓说道:“敢问陛下,这奏疏之中所言究竟是何事?”姚广孝深知,在这种敏感而关键的时刻,只有充分了解具体的情况,才能给出恰当而明智的建议,避免因言语不当而触怒龙颜。
朱棣见他终于开了口,仿佛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丝共鸣和依靠,便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锦衣卫奏报,太子纵容妻弟,而此人不但无心向学,冥顽不灵,而且还飞扬跋扈,仗着东宫的权势,在宫廷内外为所欲为,令众人对他避之如蛇蝎。”
一个少年的胡闹……其实姚广孝内心深处并不怎么过于在意。毕竟在这宫廷之中,皇亲国戚众多,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家族背景,做出一些出格之事并非罕见。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皇亲国戚能始终保持完美的声誉和品行,被众人一致称赞为品德高尚的好人呢?
然而,姚广孝更为关注的却是这锦衣卫奏报的讯息本身所隐藏的深层含义和潜在影响。很明显,锦衣卫的武臣当初大多是朱棣的亲兵出身,他们与朱棣之间不仅有着深厚的主从情谊,更是在战场上共同出生入死,历经无数血雨腥风,彼此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
而现在,锦衣卫竟然密报太子的亲族行为不法,这背后所反映出的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派系纷争以及各方势力的微妙平衡与较量,其情形必定不简单,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和直接。
只是姚广孝是极为聪明之人,他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与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他并不希望主动掺和进这其中的是非纠葛,于是说道:“皇亲不法,确实不可骄纵放任。应当依法依规进行惩处,以维护朝廷的尊严和律法的权威。”
朱棣微微点头,脸上依旧是一片灰冷之色,犹如寒冬的冰霜,难以融化。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下旨申饬太子吧,让他一定要严加管教,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朕便不得不亲自出手来管。”
姚广孝颔首表示同意,他的表情平静而庄重,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在这宫廷之中,谨言慎行、明哲保身是生存之道,也是智慧的体现。
朱棣却又忍不住说道:“朕从未见过这般恶劣的少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作为一国之君,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既感到愤怒,又觉得无奈。
正在此时,外头却有宦官匆匆进来,脚步急促而慌乱,压低声音道:“陛下,国子监祭酒胡俨求见。”
朱棣听闻,眉头微微一蹙,将手中的奏疏合上,不动声色。他与姚广孝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疑惑和思索,似乎都在揣测胡俨此时求见的目的和原因。
朱棣沉吟片刻,说道:“传进来吧。”
胡俨此前乃是名动天下的大儒,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学术界和教育界享有极高的声誉。而且,他为人清廉正直,刚正不阿,在为人处事方面更是以豁达大度、宽容有礼而著称,因而朱棣对他一直颇为器重和赏识。
只是片刻之后,却见胡俨快步匆匆入殿。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往日那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儒雅姿态。他神色焦虑,步伐急促,一见到朱棣,立即拜倒在地,由于赶路匆忙,此刻还气喘吁吁地说道:“臣胡俨,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朱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对胡俨今日不同寻常表现的疑惑和关注。
“陛下,臣此次前来,是恳请陛下开恩,准许臣辞去教授勋臣子弟的职责。”胡俨的语气急切而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朱棣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立即问道:“怎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胡俨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和委屈,急切地说道:“陛下……臣实在是没法教了,这些勋臣子弟,个个顽劣不堪,简直是无法无天,毫无规矩和教养。前几日……成国公朱能之子朱勇猛,居然跑到臣的后宅……偷臣的鸡……”
朱棣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起来,不过他还是努力定了定神,试图安慰胡俨道:“孩子胡闹嘛,卿乃大贤,不必将此等琐碎小事记挂在心上。”
胡俨一听,心瞬间凉了半截,他不禁在心中暗想:这偷的不是你家的鸡对吧?
于是他又接着说道:“更可气的是……那个张軏……”
一听张軏,朱棣的脸色又是一变。
那个小子……朱棣可一直都在关注着呢。张軏的父亲乃是张玉,当初靖难的时候,朱棣被大军重重包围,形势万分危急。张玉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假扮朱棣吸引敌军,舍生忘死,从而成功地救下了朱棣。而也在那一场惨烈的战斗之中,张玉不幸战死。
可以说,朱棣的命几乎是张玉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没有张玉就没有朱棣的今日。张玉战死之后,就留下了这么几个孩子,张軏年纪最小,朱棣平日自然是对他十分看重,关爱有加。
“他怎么了?”朱棣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担忧。
“他最是不肖,臣好端端地上茅坑,他竟拿鞭炮去炸粪……”胡俨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朱棣:“……”
“陛下啊,臣当时……真真斯文扫地,浑身都是粪水……臣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胡俨声泪俱下,满心的悲愤和委屈。
朱棣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受,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朕也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比那张定藩更坏的!张軏这个小子,还有那朱勇猛……卿家……你放心……朕绝不会姑息他们!”
胡俨还想再说些什么,继续倾诉自己的遭遇和不满。
然而,朱棣的脸已有些挂不住了,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胡俨不要再继续说下去。胡俨无奈,只得咽下未说完的话,告退离开。
胡俨一走,朱棣看了姚广孝一眼,愤愤不平地道:“勋臣子弟糜烂至此,朕还以为……张定藩已是无可救药,谁曾想……还有更坏的。”
姚广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坐视不理,将来必然会引发更多的问题和麻烦,对朝廷的声誉和稳定造成极大的影响。”
朱棣狭长的眼睛微微阖起,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地说道:“胡俨温良恭谦,要治理这群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只怕不易,你去一趟吧,狠狠查一查,看看他们平日里究竟如何胡作非为。与此同时,也挑出几个品行端正、有潜力的拔尖之才,朕还就不信了,这么多子弟之中,就没有一个能够成才的。”
姚广孝是当初靖难之役的总策划和幕后推手,其智慧和手段令人敬畏。莫说是那些年少轻狂的勋臣子弟,就算是他们的父辈到了姚广孝的面前,只怕也要战战兢兢,对他充满敬畏。对于朱棣而言,由姚广孝前去处理此事,无疑是最为合适和稳妥的选择。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是。”
…………
张定藩已经逐渐适应了当下的生活。他居住在东宫的外头,虽然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宫廷内部的奢华与庄严,但也有着一份难得的宁静和自在。而且,他那身为太子的姐夫几乎每日都会派人前来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和学习情况。
这让张定藩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稳,他深知自己能够有这样的待遇,全赖于姐夫的关爱和照顾。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改变自己,不辜负姐夫的期望和信任。
又是一个清晨,天刚刚拂晓,淡淡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整个世界仿佛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这是张定藩决定重新做人的第十一天。
在这过去的十天里,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不断地约束自己的行为,勤奋学习,努力改正过去的种种不良习惯和错误。
他隐隐感觉到,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自己的名声似乎已经有了浅浅转好的趋势。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满了厌恶和鄙夷,而是多了一些友善和认可。
很好。
张定藩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越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越要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切不可骄傲自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今日又是入学的日子,张定藩在张三的精心安排和陪伴之下,精神抖擞地出发前往学堂。
与张軏和朱勇猛汇合之后,朱勇猛一脸兴奋,兴冲冲地说道:“大哥,你瞧三弟带了什么来。”
张定藩低头一瞧,只见张軏贼兮兮地从袖里掏出一大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角,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然后他又迅速地将其塞了回去,左右紧张地张望一番之后,便露出一脸的傻笑。
是火药,而且是神机营专用的!
我靠!
张定藩瞬间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惊讶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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