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皇宫。
“砰!”
面容憔悴的朱允炆,伸手把桌上的砚台狠狠地掷在地上,随后将桌上杂物一扫而空。
神色愤恨,眼瞳中几欲喷出怒火。
“梅殷!”
“朕之前还以为他是我大明忠臣!故此,召他前来勤王救驾,却没想到……!”
朱允炆又是狠狠地一拍桌案。
吓的伺候在周边的宦官个个噤若寒蝉,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吱声。
“没想到,他居然阳奉阴违,拒绝勤王!”
“哈哈哈哈,好一个大明忠臣啊!”
朱允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仰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屋顶,眼神空洞,笑声蕴含着无限的怒火和苦涩。
就在昨日。
他下旨让驻守在淮河地区的驸马梅殷率军勤王。
本来。
朱允炆以为他梅殷毕竟是大明驸马,或许不能为他舍生忘死,但是率兵勤王救驾还是没问题的。
再不济,截断朱棣归路,扰乱朱棣后勤也行。
却没想到,此人居然领旨后没有半点动作。
完全没有一点要进京勤王,我是扰乱朱棣后方,减轻建文朝廷压力的意思。
妥妥的逆臣!
“唉……”
朱允炆长叹一声。
想起如今他这朝廷所面临的糜烂局势,脑袋就忍不住一阵发晕。
“陛下!”
就在此时。
忽然有一翰林学士蹿入大殿中。
“陛下,曹国公抬棺出城!”
“声称要竭尽全力,将燕逆挡在长江以北,让他停战罢兵,以报陛下圣恩!”
“此番和谈,不成功,便成仁!”
这位翰林学士面露喜色。
连忙从头到尾,把刚才发生在城门口的一切说与朱允炆听。
片刻之后。
朱允炆那憔悴无比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虽然笑容依旧很苦涩……
“没想到,没想到啊……”
朱允炆蔚然长叹。
“没想到今时今日,站在朕身边,还愿意为朕尽忠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败军之将!”
“可笑!”
“可笑啊!”
朱允炆心中一阵感概。
李景隆这一番表现,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本来当年李景隆战败回朝,以方孝儒为代表的文官奏请将他诛杀,朱允炆念在二人之间的情谊,所以饶了李景隆一命。
没想到今日。
这位曾经的败军之将,某种意义上的大明之耻,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一番行为。
甚至于抬棺出城,议和谈判。
而且,这还是在驸马梅殷拒绝率兵进京勤王救驾的背景下。
如此。
就显得更加可贵了。
实在让朱允炆心中涌出一股感动之情。
“来人,传旨褒奖李景隆!”
“另外。”
“把这件事情在京城上下宣扬一番,让文武百官和勋贵皇亲们都看看,这才是我大明朝真正的忠臣啊!”
朱允炆哈哈一笑。
原本积压在胸中的阴云,在这一刻,退去三分。
“李景隆此人,虽才能平平,但忠心可嘉。”
朱允炆暗暗盘算。
“此人,可为我大用!”
想到这。
朱允炆双手一合,心中已然打定主意!
“他日守城,就让李景隆负责南京城东侧的防务吧!”
“朕相信他,不会再辜负朕了……”
……
就在朱允炆踏出迈入坟墓的第一步之时。
他口中能力平平,却很忠心的李景隆,就已经乘着长江水师的小船,来到了北岸朱棣的大营。
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蹄声不绝于耳。
烟尘密布,飞沙走石。
来往骑兵大声呼喝,那明晃晃的长枪战刀,让使团诸多文官一阵提心吊胆。
李景隆当先而行。
虽然面不改色,但一颗心却是在胸腔中上蹦下跳。
汗珠从脖梗向后滑落。
不知不觉间,后背内里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
朱楹对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郑村坝和白沟河两战,已经成了这两年多来,李景隆难以忘怀的心魔。
“燕王殿下有令!”
“召谷王殿下和曹国公入帐议事!”
一亲兵出来大声吆喝。
使团诸多文官一听,顿时议论纷纷,立刻就有人严加斥责。
“我等也是使臣,奉陛下之令而来!”
“燕王如何能不见我等?!”
“闭嘴!”
那亲兵一个箭步上前,腰刀瞬间出鞘,冰冷的刀刃下一刻已然就在说话那人的脖颈旁。
“谷王与曹国公乃是燕王殿下的亲戚。”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不瞧瞧这是哪里,若是在有半句废话!”
“呵……!”
一众文官顿时嗫嚅不语。
李景隆心中冷笑,斜着眼瞅了他们一眼,随后就和谷王朱橞走进大帐中。
帐内。
只穿着一身轻甲的朱棣坐在正中间椅子上。
这位大明王朝的燕王殿下面容坚毅,无情的岁月从他身上掠过,留下沧桑与摄人心魄的威严。
李景隆内心一阵乱颤。
在朱棣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高九尺,脸上满是络腮胡子的魁梧大汉。
厚重的甲胄穿在他身上。
刀砍斧劈的痕迹遍及全身,细微处,甚至还残留着些许乌黑血迹。
此人。
正是燕王朱棣的二子,朱高煦!
除了他之外。
大帐内还站着不少人,李景隆打眼瞧过去,就看见了朱高燧,朱能等人。
朱棣背后还站着个人。
没有喉结胡须,面色倒是不算白,身形同样很是高大。
正是李景隆在郑村坝一战的苦主。
未来的三宝太监,郑和!
“好嘛……”
“全是熟人啊!”
李景隆悠悠一叹。
躬身行礼完后,刚要开口说话,听见身旁发出扑通一声。
却间谷王朱橞跪在地上。
“四哥!四哥啊……!”
“几年来,弟弟我过得苦啊,天天被那小兔崽子严防死守,出门买个物件都要向他报备!”
“呜呜呜,四哥啊……”
朱橞痛哭流涕。
就跪在大帐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朱棣哭诉着几年来的遭遇。
言语中充斥着对朱允炆的愤恨。
“起来!”
朱楹忽然大喝一声。
朱橞顿时吓得硬生生止住哭泣,木讷着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咱爹怎么生出你这种废物?!”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本事在本王这里哭,怎么没本事跟本王一块反了?!”
“哼!”
朱楹冷哼一声。
豁然起身,抬起一脚,狠狠的踹在朱橞的身上,把骨王殿下踹的一个趔趄,瘫坐不起。
“你惨,你受委屈!”
“老子当年被那小兔崽子逼得睡猪圈,吃猪屎,装疯卖傻,撒泼打滚,都没说过一句惨!”
“滚!”
朱楹大手一挥。
顿时就有两个亲兵冲进来,还不待朱橞作出任何反应,便三下两下把他拖出帐外。
瞬间。
帐内清净了。
朱棣重新坐了回去。
斜着眼瞅着站在那不知所措的李景隆,忽的呵呵一笑。
“欸,这怎么还站着一个人啊?!”
“老二!”
“去看看这人是谁,来咱这里又要干什么?!”
听见自己父王吩咐。
身高九尺的魁梧汉子朱高煦,便咧嘴狞笑一声。
“得令!”
朱高煦咧嘴,露出一排大牙。
在李景隆骇然的眼神中,朱高煦就像阎罗王麾下的阴差牛头一般,一步步的朝他走来,最终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
离他不到三尺远。
“嗝……”
李景隆忍不住打了个嗝。
瞅着眼前论起来是自己表弟的朱高煦,抿了抿嘴,勉强笑道:
“表弟,好哈……”
“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