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升帐！“
夜色中，传令声划破寂静。
丰城侯李彬身披玄甲，大步迈入临时搭建的帅帐。
帐内陈设简陋，唯有两把虎皮交椅供主将落座，其余将领皆按品阶肃立。
朱瞻基打量着这位老将。
与郑亨的张扬不同，李彬治军严谨，平日里总爱混在士卒间巡查，若非胸前铠甲，旁人很难将他与位极人臣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简短部署后，大军即刻开拔。
望着井然有序的行军队伍，朱瞻基暗自点头——永乐朝的军队，果然名不虚传。
即便将领间偶有龃龉，一旦上了战场，皆能摒弃私怨，以大局为重。
正思忖间，朱瞻基径直跃上囚车，与被铁链锁住的也先帖木儿并肩而坐。
这一举动惊得士卒们纷纷侧目——皇殿下竟与敌国俘虏同乘一车，这成何体统？
“盯着前路，不该听的一概装聋作哑。“
朱瞻基抛给车夫一锭碎银，足够对方半年嚼用。
车夫会意，急忙缩到马首位置。
“别白费心思了。“也先帖木儿冷哼一声，“你以为几句挑拨，就能让我背叛瓦剌？“
他眼中满是怨毒，若不是铁链束缚，此刻怕是已扑上来拼命。
朱瞻基慢条斯理展开一卷羊皮纸：“刚截获的密报，你那新继位的弟弟，此刻正在你府中。听说他与你王妃孛儿帖自幼交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啧啧……“
“住口！“
也先帖木儿青筋暴起，铁索被拽得哗哗作响，“孛儿帖与我在斡难河畔立过誓，绝不可能……“
“誓言？“朱瞻基嗤笑，“你抛下妻子跑来大明求娶公主时，怎么不想想誓言？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力罢了。“
周围亲兵忍俊不禁。
这位殿下说话从不之乎者也，三言两语就戳中要害，听得人痛快。
“求娶公主是为了两国修好！“也先帖木儿咬牙切齿。
“原来不是真心爱慕？幸亏陛下没应允，否则岂不误了公主终身？“朱瞻基摇头叹息，“瞧你这副模样，也配觊觎大明贵女？难怪孛儿帖要另寻良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也先帖木儿双目赤红。
朱瞻基掸了掸衣袍，作势要下车：“本以为能做笔交易，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来人，明日将这废物斩了——留着浪费粮食。可惜啊，你府中那万两黄金、千匹绸缎，怕是都要便宜你弟弟了。还有你那老汗王，为何独独送你入大明？分明是弃子……“
……
朱瞻基敢下猛药，早把也先帖木儿的底细摸得透透的。
他故意慢悠悠往车下挪，余光却死死盯着囚车里人的反应。
短短片刻，也先帖木儿的脸色数变。
那些被刻意放大的记忆碎片——父亲总把好马留给弟弟，自己千里迢迢来大明却受尽冷眼，如今王位也被夺走——如毒蛇般缠住他的心。
朱瞻基不过巧妙推波助澜，现代心理学里的暗示技巧，在这古代竟比严刑拷打还管用。
“咱隔壁村那王老二，趁兄长外出，直接占了嫂子的房……“
押解的士卒故意扯着嗓子唠嗑。
这话像根毒针，直直扎进也先帖木儿心里。
他眼前顿时浮现出孛儿帖与弟弟相拥的画面，囚车被他摇晃得吱呀作响：“我要宰了你们！“
“殿下留步！“
眼见朱瞻基越走越远，也先帖木儿终于慌了。
他比谁都清楚，过了前面那道山梁，等待自己的就是断头台。
他可是瓦剌尊贵的王子，怎能窝囊地死在这儿？
朱瞻基唇角微扬。
威逼对这等心高气傲的人没用，唯有让他自愿入局。
一番长谈后，也先帖木儿彻底变了模样，嘴里反复念叨：“一定是那畜生逼她的……“
两人达成协议：也先帖木儿联络旧部，朱瞻基许诺战后助他在草原立威。
不过各怀鬼胎——朱瞻基用空头承诺稳住人，也先帖木儿则盘算着先脱身再反制，就看谁的算盘打得更精。
“好手段啊！“
歇脚时，郑程武听闻此事，竖起大拇指，“两天就降伏了这头草原狼！“
“不过是找对了软肋。“
朱瞻基撕开硬面饼，神色淡然。
“对了，赵王呢？“
朱瞻基忽然想起，这休息处是武将营帐，按说不该不见赵王人影。
郑程武顿时黑了脸：“别提了！这位王爷一路上不是嫌马车颠，就是说伙食差。刚才居然还带了两个歌姬上车！“
“军法处置！“朱瞻基挑眉。
“哪有那么容易？“郑程武叹气，“皇上虽授了李彬将军军权，但日后都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赵王现在还在后面二十里磨蹭，明天指不定能不能跟上队伍。“
郑程武瞥见朱瞻基手里的硬面饼，本以为皇殿下会有精致膳食，忍不住问：“殿下没让随从备些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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