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就像山岳一样坚实稳固，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你居然还敢喊冤？！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微臣所说的，正是字面这般意思。有些话语一旦从口中说出，就好似扯掉了遮挡羞耻的布帛，只会让陛下的颜面丧失殆尽。林萧心里生怕自己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打乱了一心求死的节奏，
多说也没有意义，陛下若想要取微臣的性命，就请尽快动手吧！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腾地站起身来，声音里满是严厉的怒意：
放肆！什么遮羞布、颜面尽失，
你今天必须给朕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萧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果然，直接去抨击这位帝王的过错，最能激起他的怒火，
只有让他在极度愤怒之下狠下心来痛下杀手，自己才能死得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那微臣就直言不讳了，
陛下以胡党谋逆的罪名诛杀靖宁侯，实际上不过是在编造罪名，制造冤案罢了，
这些出身淮西的武将勋贵，哪一个没有和胡惟庸有过交往？
可胡惟庸已经死去十几年了，
朝廷却仍然借着胡党的名义来处置勋贵，
只要被贴上胡党的标签，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穿了，不过是陛下怀疑谁，就派锦衣卫借着胡党的名义去对付谁罢了！
大胆林萧！休要......休要胡言乱语！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蒋瓛下意识地出声反驳，
但他早已被吓得声音发颤，话还没说完，就再也不敢开口——
在这个时候，保持低调、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计策。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浑身发凉，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这哪里是在揭开遮羞布？分明是在挖皇帝的根基啊！
林萧完全无视蒋瓛的阻拦，迎着朱元璋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怒火，继续说道：
说到底，是陛下认为武将勋贵的存在对皇权构成了威胁。
就说前两年的韩国公李善长一案，
不过是陛下觉得李韩公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有很高的威望，越看越像是有不臣之心的司马懿，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将李善长全家七十多口人斩尽杀绝，
连带还有几名侯爵一同遭了殃。
真是可悲啊！那些跟随陛下打天下的勋贵，
在元末的乱世之中九死一生，为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最终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朱元璋愤怒到了极点，走下御阶，手指着林萧厉声怒吼：竖子竟敢如此狂妄！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殿中的大臣们顿时吓得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林萧笔挺地站立着，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朱元璋，继续直言进谏：
陛下可曾算过，跟随您出生入死的开国公侯伯还剩下几人？
他们中的大半都已经被陛下诛杀，还牵连了无数有才干的大臣，
而陛下对此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不，应该说是毫不在意。
在陛下的心中，想要做官的人多如牛毛，杀掉一批再招募一批就是了。
可是人才的培养需要时间，
陛下杀戮的手段如此狠辣、迅速，势必会导致朝廷出现人才断层，最终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况且陛下诛杀能臣勋贵的行为，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到时候人人自危，有才能的人纷纷隐藏自己的本事，谁还敢崭露头角？谁还肯为皇家效力？！
如果国家遭遇危难，又有谁肯挺身而出呢？
佛法有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陛下今日种下了凉薄寡恩的恶果，将来必定会在子孙后代身上结出苦果，
甚至要让大明的国运为此付出代价！
林萧之所以敢说出这番话，实际上是基于他对未来局势的了解——
正是因为朱元璋大肆诛杀功臣，导致洪武后期到建文朝期间人才匮乏，
在某种程度上，这竟然为朱棣的靖难之役铺平了道路。
而四年的战乱，让生灵涂炭，大明王朝的元气大伤，更是让华夏发展的步伐被迫放缓。
文武百官虽然趴在地上，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却把林萧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众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皇帝擅杀功臣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在洪武朝为官，当真是性命堪忧。
任亨泰愣愣地盯着地面，暗暗感慨：
这林萧的胆子太大了，但也看得太透彻了。
为陛下效力，实在是太过危险。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变得愈发嗜杀，
像自己这样身居高位的尚书，每天觐见的时候都如履薄冰，
如果不是处处秉持着中庸保守的处世之道，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只可惜了林萧这样的直臣，怕是难逃一劫了。
黄子澄盯着地面的缝隙，心中暗自思忖：
这林萧太过刚直不阿，
身为臣子，竟然在朝堂之上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
简直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火雷，
根本无法掌控，必须远远地避开。
亏得自己之前还想把他招揽到皇孙的麾下，
如今看来，他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叶升则喉头哽咽——
自己和一众老兄弟心里苦啊！
打天下的时候，陛下对咱们恩重如山，
如今却变了模样，把昔日的恩情连本带利地讨了回去，
咱们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终于有人替咱们说出了心里话，实在是痛快，
只是苦了林萧，要为此搭上性命。
林萧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朱元璋身上。
他看到皇帝虽然还保持着手指自己的姿势，
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白，红紫交错，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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