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闰四月初二开始,西宁十六家土司集体动员,如出兵打仗,在城外开山采石、伐林取木,并源源不断的送入西宁城。
城里有出身匠户的工匠负责规划。
看到众人都这么积极,杨道焕终于放心了。
他带着第一批工匠和民夫,并数百家丁跋涉八十里,抵达了这个叫东科尔的地方。
农历的闰四月,相当于阳历的五月,西宁的气温相当温和。
不过昼夜温差大。
到了之后,众人就地安营扎寨。
大帐内,杨道焕指着舆图,说道:“这里昼夜温差大,我们要抓紧时间建好房子。衣食住行,咱们得把这些基础的解决了,再才有精力干别的事。”
“说干就干。”
这么长时间的历练,沈秋白也养出了干练的风格,“你不是说再有一个月是雨季,咱们得提前建好。”
薛崇高问了一声:“兵宪大人想好了,就在东科尔?”
东科尔距离东面的青海湖,还有上百里的路程,距离西面的西宁城也有八十里。
单纯从路程上看,不算是西宁卫管辖地区的最西端。
感觉应该可以再往西一点,到最西端的巴燕地区。
其实不然。
城池的营建思路和建房子不一样。
建城的首要目的,还是以拱卫战略要地为主。
东科尔往南直通答思麻万户府,往西是生番的集聚区,可谓是战略必争之地。
很长一段时间,东科尔远比西宁富庶,外号“小京城”。就是因为这里地理位置重要,能发展商业。
“就这么决定了!欧爷和我已经联名上奏朝廷,在此地筑城。”
杨道焕说道:“趁大部分家丁都在西宁城,你安排几个百户,把粮食运一批到这里。”
整编不是一蹴而就,需要一个过程。
因此,杨道焕只带了一部分家丁到东科尔。
剩下的仍留在西宁。
有家丁驻扎在西宁城,比饿肚子的卫所兵强多了。
“卑将领命。”薛崇高退下,去办这件事。
沈秋白看着地图,道:“其实,我个人觉得日月山好像不错,距离西海更近。”
“那里有一个名叫失剌多吉的小领主盘踞着,我们现在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贸然出击,是自找苦吃。”
杨道焕说完,又分析了运粮的困难。
由于道路还不够开阔,不利于大牲口的运输,只能靠单人或骡马来运输。
人和驴、骡子都要消耗粮草,距离越远消耗越大。
辎重队日行四十里。
西宁城的粮食,只需要两日就能送达东科尔。
而到日月山等地方,则需要四到五日,途中开销大,还不安全。
此外,人和牲畜都不会觉得太累。
这点很重要!
“所以就东科尔了,这里和西面、南面都保持合适的距离,再说今年的粮食可是相当宝贵,关系到我们能否顺利向西推进。”
说着,杨道焕指着地图,在东科尔周围画了一个圈。
“一座位置摆得合适的城池,能影响方圆一百里。向东能及时支援西宁,向南能寻找硝土,向西获得战马和盐。”
杨道焕继续说道:“有了这些作为基础,我们养兵安民,可以让西宁边陲归于宁静,这可是大功一件!”
沈秋白眉毛一挑:“你果然是盯着西海的盐!”
“哈哈,盐可是好东西!”
在沈秋白面前,杨道焕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们建好东科尔,利用宗教吸引来各地番僧,再利用他们获得情报,然后把他们各个击破。”
“到那个时候,西海的盐就都属于你和欧爷的!”沈秋白接过话茬说道。
杨道焕点点头:“不止,还有你和大家的份。”
在边疆地区打仗,和内地打仗是完全的两回事。
内地物资丰富,随便补充辎重。
而边疆最大的制约是粮食,所以每一仗要打得精打细算。
“那咱们得好好合计,把东科尔城修多大,怎么样建设营房和防火防水的廒房,以及御寒的民房。”
沈秋白也来了兴趣。
这些事,比和那些文人整日喝酒有意思得多。
“都是大事!”杨道焕想了一下,说道:“具体怎么建,你问工匠们就行了。”
他对这方面不熟,但知道一些基本原则:“关帝庙,城隍庙和牢狱是必不可少的。此外,还要设计一座寺院作为番僧居住地。”
“还有欧爷的府邸,他可是早就想建一座!”沈秋白道。
“对,还有他的府邸。”
杨道焕露出苦笑,这位镇守太监的宅子肯定不小,银子归谁出。
没等他想明白这一点,驿卒把朝廷的旨意送过来了。
杨道焕心想,自己的奏疏刚送出去没几天,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回音吧。
而且,不是传旨太监送来,只是一个驿卒,说明事情已定了,事情也不大。
“朝廷要我办什么事?”
杨道焕跪着领了诏书,起身拿出封在宝盒的诏书,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了?”
沈秋白没有资格看诏书,却看杨道焕脸色古怪,焦急地问。
杨道焕愣了半响,无语道:“韩王是吃饱了撑的,他……他居然奏请朝廷,请求移藩到西宁!
他还说,考虑到朝廷开销困难,自请只带亲王府家眷和三千王府卫队就藩。”
这个事情太离谱了!
“朝……朝廷答应了?”沈秋白也傻眼了。
“你猜!”杨道焕长吐了一口气,被韩王的迷之操作搞蒙了。
这家伙学精了,居然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韩王的理由也很充分,全是因为自己无德,酿成兵变。自请就藩于贫寒之地,与当地兵士休戚与共。
在君臣眼中,西宁贫瘠,韩王此举等于是自请削了禄米,毫不犹豫的答应。
杨道焕做了个深呼吸,忽然想到了一点:“大舅哥,你吩咐匠人预留一块地方,作为韩藩的亲王府。”
“咦,你刚才还很生气,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沈秋白睁大了眼睛。
“嘿嘿……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亲王到底身份高,再加上一座大的佛寺,这是多么的吸引人!”
杨道焕脸上露出了奸商的嘴脸。
在那个年代,身份很重要,何况是亲王。
一般人也不会知道,韩藩其实一点都不受宠。但只要亲王在,就能拿出去忽悠人。
这就是品牌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