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焕站在北极山上,举目远眺。
蓝天白云下,郁郁葱葱的是树,忙忙碌碌的是人。
营建东科尔城的工程,正在稳步展开。
古人建城和现在修房子不一样,讲究一个最北朝南,有经有纬。
工匠给他的规划图上,城池是标标准准的四方形,最北边的正中间是王府。
挨着王府的,东面是欧贤的府邸,西面是杨道焕的府邸。
武库、银库、军器局,勇健营都挨着杨府,依次向西排列。
挨着欧贤府邸,向东依次是儒学和骁骑营。
儒学是杨道焕要求加进去的,目的是未来教授百姓文化,送一部分有本事的学子到外面。
对着勇健营,自西向东分别是粮仓,塘骑营和神威营。
王府门前不远,有钟楼和鼓楼。
西南面,与粮仓隔着草场的建筑是寺院。
这些规划还停留在图纸上,但营房、廒房和民房是先要完工的。
为了以后方便,东南面的宽广区域化为民房。
除了忙碌的工匠和民夫,还有耐不住等待的灾民。
他们在郭沛的组织下,带着青稞种子和小麦种子过来,赶在雨季之前播种,今年还能赶上一年两熟。
杨道焕现在站在北极山上,就是在观察灾民种田的情况。
看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不得不佩服郭沛那化繁为简的本事。
管理百姓的叫民官,施粥放赈的叫粥官,开垦出的土地,写个牌子钉在地里的叫田官。
都带个“官”字,也只多给点粮食,就哄得那些人开开心心,尽职尽责。
灾民也因此获益良多。
正感慨着,就看见陈允贤在四名土兵的护送下,带着一个戴黄帽子的僧侣,朝山上走来。
杨道焕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为了区分教派,藏地佛教各有风格。
其中戴黄帽子的是黄教——影响数百年的教派。
“陈土司,这位是哪位高僧?”杨道焕双掌合十,态度端正。
陈允贤这些日子奔波,风尘仆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上前禀报:“这位是格鲁派高僧——仁钦坚赞。”然后,他用藏语向僧人介绍了杨道焕。
僧人手掐念珠,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小僧仁钦坚赞,拜见兵宪大人!”
听完陈允贤的翻译,杨道焕心生警惕,问道:“不知大师曾经在哪位大师座下受教?”
“小僧曾在扎什伦布寺拜根敦主巴为师,受比丘戒。”仁钦坚赞回答。
根敦主巴,一般人压根没听过,但后世追认给他的封号,却是鼎鼎大名。
正是,一世达赖!
明明不痒,杨道焕挠了挠头,然后问道:“大师师出名门,怎么会在莲聚塔做了个苦行僧?”
这都不用仁钦坚赞回答,陈允贤都帮他回答了:“莲聚塔是因格鲁派宗喀巴大师,由当地信徒合力建造。”
这不是引火上身!
黄教可不简单,靠着严密的组织和佛学的精湛,愣是在藏地扎下根去。
更了不得的是他们的政治头脑,利用一切机会,让自己的宗教取代一切宗教,成为普世。
在一次次权力斗争中活了下来,最终成为影响蒙藏的大势力。
杨道焕沉思了一下,觉得很有必要接触,便道:“这次请大师前来只为一件事,修一座寺庙。”
说着,他手指向了西南角的空地:“那里,就是本官为寺院提前留下的地方。”
仁钦坚赞听了陈允贤的翻译,大喜过望:“能得到大人支持,小僧代乌斯藏黄教信众,叩谢大人的恩德。”
“大师,本官对于修庙一窍不通,这才请您到此。”
杨道焕客气的说道:“如果大师不拒绝的话,由您指导营建营建这座寺院如何?”
“大人盛意邀请,小僧理当从命。”
仁钦坚赞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大人有什么具体要求?”
“按照规矩,谁建的寺院谁就出任主持,请大师担任这座新的寺院的主持怎样?”
“小僧领谢大人之恩。”
“但是,这里毕竟是汉家之地,寺院设计上要汉藏一体。”杨道焕不经意间开出第一个条件。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没听说过在汉地,营建纯粹的藏庙。
这里也隐藏了他的小心思,不让黄教完全占据上风。
仁钦坚赞听了,仔细思考了一下,表示同意。
“第二,僧众得到布施可以,但是绝对不允许得到土地。如果为了寺院生计而开辟土地,需要缴纳一份粮食给西宁卫。”
西宁容易干旱,土地产出恐怕还不足以供给越来越多的人口。
因此,杨道焕必须提前打预防针。
这个条件,让仁钦坚赞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和尚道行有点高。
欲望,也是修行者的大碍。
能克制住短暂的欲望,为在西宁弘扬佛法的未来打下基础,的确有道行。
“那就请高僧回去带上行李,回来此地。”杨道焕道。
仁钦坚赞却道:“小僧行世,唯有一僧一袍而已。”
杨道焕听明白了,当即叫来了陈允文,让他带着仁钦坚赞到营房暂时住下。
需等住的地方建好,才能考虑其他的事。
陈允贤得意道:“兵宪,卑职这事办的怎么样?他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算是吧。”杨道焕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与新兴的黄教关系,决定换一个话题。
他问道:“你知不知道西宁一带哪里有铁?”
“您是想在这里建一座铁厂对吧?”陈允贤眼睛放光,仿佛看到了钱。
杨道焕点点头:“西宁的铁大都靠陕西凤翔府供应,每年供应只有七千五百余斤,远远不够。”
“在卑职的领地往东一点点,就有一个极小的地方,那里有人偷偷采矿炼铁。”
“这个‘有人’里面是不是包含你啊?”
“哈,大人英明!”
“你今天就别走了,明天带我去看一眼。”
“大人要想好,这里的铁虽然不少,但是比较杂,炼铁只是为了做一些农具。”
“有,总比没有强。”
杨道焕提到炼铁,忽然想起一件事:“坏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