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西宁的地头蛇以后，西宁又开始大兴土木。
无论是土民、番民，还是明朝百姓都忙碌了起来。
只是，他们渐渐的发现自己干的事，与营建韩王府有关系，但似乎关系不大。
最开始是修路，从东科尔到西宁，西宁到北川的官道。
然后是建筒子楼，安置工匠及其家眷。
紧接着北川大开铁矿，建铁矿场。
又在东科尔建纺织作坊。
一项项工程同步进行。
地头蛇们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事和营建王府有多大关系。
真正该做的事——韩王府，还是一片空地呢！
更令他们疑惑的是，自从那天见过兵宪大人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大人的面。
不在东科尔，也不在西宁卫，更不在北川铁矿厂。
连一向关系不错的陈土司，都没见到他。
他去了哪里？
西宁大兴土木的这些日子，杨道焕心无旁骛地在军器局，研究制作燧发枪和一样新武器。
这件武器，他以前不太在意，但经过苦思冥想后，觉得炸敌人大门非常合适。
这件武器的学名记不得了，只知道它是板载经常用的长棒。
长棒一头用金属外壳装填炸药，点燃引信后顶在门上，能把门炸个大窟窿。
实在是攻城拔寨的利器。
他下一步要进攻角厮罗的板升城，如果一切顺利，最后一步就是攻打城池。
角厮罗的城门虽然不算坚固，但他手里没有大炮，只能靠这种板载棒，炸开对方的城门。
妙，太妙了！
“这是火门枪，你看一头是铁壳子，往里装填火药和铁子。我把它改一下，改成只装火药，点燃引信就炸。”
杨道焕对着自己画的草图，拿着一杆火门枪，连比带划。
见识不多的铁匠，头一回遇到这么亲民的大官，但还是委屈巴巴的说道：“这么短，会伤到人！”
“把木杆弄长点就行，最好有一丈三尺。”
近四米的长度，杨道焕觉得，应该伤不到自己。
铁匠虽然不懂大官的想法，还是拍着胸脯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别太厚！”杨道焕叮嘱一句。
“您就瞧好吧。”
当天下午，铁匠就把杨道焕要的东西捣鼓出来。
杨道焕带着长家伙，亲兵带上火药、引线，去了西宁城外，准备在山上实验。
途径健妇营，就看到她们居然自己在盖手工作坊。
而主持这件事的，正是沈凌霜。
杨道焕本来没多想，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力所能及的搭建出一座手工作坊，也能给当地做一件善事。
然后，他发现，怎么有孩子出现在工地。
最让他震惊，还是有两个个子小小的，估计年纪都不到六岁，似乎是一对姐弟，居然也在搬材料。
两个小家伙都没穿鞋，脚在下过雨的地上走着，模样可怜。
再往后面看，还有比他们大一点，但也只是大一点的孩子，活跃在工地上。
有的砸到了脚，咧嘴哭了几声，又被同伴拉起来，继续干活。
还有的手臂残疾，只能用嘴叼着绳子，绳子另一头绑着东西，在地上拖着走。
“这简直是胡闹！”
杨道焕把板载长棒给亲兵，生气的去找沈凌霜。
沈凌霜端坐在木棚下，旁边站着捧账册的照君和曼舒，棚外是陈黎候着，随时领命。
见到他来了，沈凌霜起身：“真是稀客，好几天不见你的面。”
说着，她看到杨道焕生气的表情，便问道：“你怎么啦？”
“是你让孩子们到这里来的？”杨道焕怒火中烧。
“没错。”沈凌霜淡定道，“起初只是想让她们学纺织，哪知她们越学越想亲自动手，你的大作坊没完工，我只好带着她们先从小作坊做起。
可是盖作坊需要人手，你那边腾不出来，我只好动员女人，还有孩子。每天管早晚饭，还给工钱。”
“那也不该让孩子们来？”杨道焕的态度软了下来。
盖楼不是玩建筑类游戏，点一点就有了，得从打地基开始。
但逻辑是一样的，是基础的建筑开始，然后才轮到纺织作坊。
沈凌霜明白了杨道焕生气的原因，无奈道：“我和你一样看着不忍心，但总比他们在家饥一顿饱一顿强吧。
除了吃饭，他们还被冷言冷语，自从有了这差事，日子比以前过得好得多。”
杨道焕心里堵堵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凌霜道：“你瞧见有些特别小的孩子，他们甚至不要工钱，就为了把饭带回去给家里人。”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她本来已经硬着心肠在用人，当提起的时候，还是伤心。
这些孩子之中，除了陕北来的流民，还有当地的民户和军户。
也有附近的土民和更远的番民。
她没说的是，有的孩子是走了很远的路来这里，就为了活下去。
杨道焕听着心里更难受了，摇头道：“以后，凡是十一岁以下孩童都不要他们上工。手脚麻利的女孩做饭，剩下的让他们学理线，理线也需要人手。”
他行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彻底。
既然已经接纳了孩子们，就应该力所能及的照顾一下，反正只是一两顿饭的事。
自己每天省着点，孩子们就能多吃一点。
“哥儿，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沈凌霜头一回这么认真的看着他，福身施了一礼。
真正接触到底层，她发现，活下去是一件苦差事。
回过头来，仔细一想杨道焕的举动，又多了一份新的认识。
对于杨道焕当初想伤害她哥哥的怨气，也在这一刻消散。
当孩子们听说，以后不仅有活干，还能吃饭，全都欢呼起来。
有孩子跑过来给杨道焕磕头。
杨道焕赶紧把他们扶起来，心里感慨良多。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人正盯着他看，扭头一瞧，居然沈凌霜。
沈凌霜的眼神很柔和，带着某种感情在里面。
妈耶！
虽然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但被这样看着，杨道焕心里毛毛的。
“没别的事，我先闪了。”
杨道焕溜的有些狼狈。
他甚至能听到照君和曼舒的笑声。
丢人，真丢人，你怕什么呢？
杨道焕心里越想，脚步越快，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