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杨道焕双手揣在袖子里,走来走去。
他在思考,如何测弹道。
原本的历史轨迹,第一杆燧发枪出现在十六世纪初的德国。
发明它的是一个钟表匠。
造枪技术还没有长足的发展,倒腾出一把燧发枪不难,难的是如何测算弹道。
他前世只是个业余的军事爱好者,也知道弹道分三种,内弹道、外弹道和物内弹道。
该怎么测呢?
没有先进的仪器和检索工具,让杨道焕着实感到为难。
商清君瞧了一会儿,看得眼花,索性不看。
然后,她看到沈凌霜自外面进来。
“姐姐,”商清君起身,到门口迎接。
沈凌霜微笑的点点头,然后看到杨道焕还在自顾自的来回踱步,完全无视她的存在,顿时有些不悦。
我亲自来,就是主动示好,你怎么还视而不见。
早年的青楼生活让商清君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告诉沈凌霜:“他在想事情,耳朵也在不久前被炸伤了。”
沈凌霜一惊,转而担心起来:“没事吧?”
“大夫看过了,说只是暂时的,过几天就会好。”
“那就好。”沈凌霜松了一口气,又埋怨上了:“他是主政一方的大员,怎么敢那危险的事!”
商清君笑道:“现在责备他,如果不大声点,他也听不见,还是等他耳朵好了再训斥。”
沈凌霜苦笑一下,跟着商清君进了屋。
杨道焕这才注意到她来了,笑嘻嘻嚷着:“你来了。”
声音很大,震得沈凌霜白了他一眼:“小点声,我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你说什么?大点声,太小我听不见。”杨道焕右手摸着耳背,侧着身子听。
沈凌霜出身闺门,怎么会大声说话,瞥了照君一眼。
照君站出来,大声地把沈凌霜的话重复一遍。
杨道焕笑了起来,嚷着:“没办法,等我耳朵好了再小声点。”
“那你就安静点。”沈凌霜没好气地说。
杨道焕听了照君的转述,无奈地耸了耸肩,干脆到外面的院子里逛一逛。
他望着随风舞动的树枝,心里在想,如果每一枪打出去,子弹都会是抛物线。
那,用什么东西可以记录抛物线呢?
正想着,他看到林清芷端着笔墨纸砚从廊下经过,微微一笑。
林清芷冲他福身施了一礼,浅笑了一下,扭身进屋。
他的视线,随着林清芷进屋,落在商清君的身上。
商清君拿起毛笔蘸墨,然后在纸上写着什么。
杨道焕的脑子里仿佛被重击了一下,冲进屋里,在沈凌霜和商清君错愕的眼神中,抓起纸张,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测弹道的方法!
然后,他在两女错愕的眼神里,跑出了院子。
杨道焕拉上赖兴,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骑着马,摸黑到了西宁军器局。
金天相正打算和他婆姨办事,连裤子都脱了,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兵宪大人到了。
他不得不提着裤子,在婆姨埋怨的眼神里走出屋子。
“大人,”金天相哭丧着脸,“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然后,他听到一声冷哼。
扭头一看,哼他的人是赖兴。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没上没下的,是要被问罪。
好在杨道焕耳朵不好使,没听见他的话,只笑道:“老匠,我找到了测弹道的办法!”
“测……弹道?”金天相没听懂。
“就是测铅弹发出去后,在空中留下的痕迹。测准了它,以后训练士兵就可以不用光凭经验,只需要按照书上画的动作就行了。”
杨道焕用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简单直观的阐述弹道的基本意思。
懂个大概都不容易。
金天相听懂了,拍手叫道:“怎么办呢?”
“用纸!”杨道焕指着手上写了几个字的纸,“先用绳子丈量出火铳和标靶的距离,再每隔一步挂纸一张,纸上写着刻度,再把高度保持一样,再放枪测试。”
金天相闭眼思索了一阵,睁眼对兵宪竖起了大拇指,道:“大人真聪明,这个办法太好了!”
“明天早上,你去领了纸张,让工匠们写上距离。”杨道焕大声地吩咐。
金天相脸上露出苦笑。
杨道焕一时没懂他的意思,忙问干嘛这样子笑。
“大人,”金天相嚷道,“小人和那些工匠不识字,只会抡锤和打墨线。”
杨道焕挠了挠头,回头对赖兴道:“明天去把郝克勇塘骑营的书办都喊过来,让他们给我写字。”
“那样太慢了,不如刻印实在。”赖兴提议道,“二百个印章很快就刻好了,直接在上面盖章。又快,又不会让手发酸。”
“有道理,就这么办!”
杨道焕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靶场枪声大作。
杨道焕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记录下射击后,留下的弹道痕迹。
到了中午,确定了这支枪的可靠性,就不需要固定了,而是手持燧发枪,进行不同角度的射击。
与之同步进行的,还有钻枪管。
距离靶场不远,匠人们用卡尺卡紧后,用脚踏的简易钻床,钻着枪管。
这是一道最讲究技艺的工序。
钻歪一点,就会使得枪管两侧厚薄不均,射不准还是其次,最麻烦的是容易出现炸膛。
所以,杨道焕在教赖兴如何记录弹道后,便跑到钻孔车间,亲自盯着他们钻孔。
盯了一阵,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又去看其他的车间。
正盯着,却见一名工匠捧着一块毛毯,朝他走了过来。
毛毯很有地方特色,五彩缤纷,图案紧凑,给人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
“这是匠人们合力献给大人的毡绣,以羊毛为基础,驼绒和棉线为经纬,内用银线,外用金丝,以鹿为图案,寓意着大人官运亨通和富可敌国。”
匠人说完,双手呈上。
杨道焕摸了一下,好柔软。
毡绣不仅是工艺品,还是奢侈品。
他笑道:“匠人们的心意,我收下了。容我借花献佛,把你们的心意直达天听,让天子也感受到百姓对他的敬爱。”
说着,他捧了过来,面朝东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