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焕哼着小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问了门子，知道张峦也从酒楼回来了，便打算去张峦住的地方看望。
升迁的好消息，值得找人分享。
不料，杨道焕刚到正堂，就迎面遇上了张峦。
“大哥。”
“焕弟，欢迎回家。”张峦表现得异常热情。
难道他知道我升了？杨道焕乐观的想。
“大哥，你今儿是怎么啦？”
杨道焕还想矜持一下。
张峦笑道：“焕弟，听说你为京师除了大害，为兄也感到脸上有光彩。”
“除了大害？”杨道焕皱眉，他今天都在忙活升迁的事。
“是啊。怎么，在哥哥面前还要谦虚。”
“呃……大哥，你是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嘛，整个京师都传遍了。
大家都说是焕弟在陛下面前力陈韦瑛的罪状，终于让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被判斩刑，并特事特办于西市问斩。
真是便宜了这个混蛋，没被五马分尸。”
杨道焕不由得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只觉得头脑发胀，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他再次确认道：“大哥，你没有骗我吧。”
“哎，真是奇了怪，焕弟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张峦也有点疑惑。
“大哥，韦瑛没出事前，在哪里做官？”
“被贬到万全右卫做个百户。哦，对了，你去过宣府。”
“我的天！这……这真是……”
杨道焕呆滞半响，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这一刻，他的面孔扭曲着，两只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尹旻！
老狐狸！
原来在这里等我。
“好！好得很！算你狠……”
杨道焕终于明白尹旻为什么积极运作，让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宣府一行。
这头老狐狸一箭三雕，一是借我的手肃清汪直集团残余，二是离间我和王越的关系，三是施恩于我。
大部分人只知道韦瑛是汪直的爪牙，不知道韦瑛和王越其实交情匪浅。
正是韦瑛的牵线搭桥，让王越和汪直得以接触。
汪直被贬后，韦瑛也被贬到万全右卫当个无足轻重的百户，应该捡回一条命。
没料到，尹旻压根不打算放过他。
如果所料不差，那个在御前告状的人正是韦瑛。
皇帝把我拿了去审问，“证实”韦瑛作假，新仇旧账一起算！
而让韦瑛知道这一切的人，极有可能是尹旻。
我以为我在第三层，原来人家在第五层！
杨道焕在这一刻，再度感觉自己应该建立情报机构，不能再这样下去。
“焕弟，你没事吧？”
张峦看杨道焕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还以为是杨道焕冻出病了。
毕竟，他的身体看上去很瘦弱。
“我没事。大哥，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谈谈，咱们到暖阁边烤火边聊。”
杨道焕拉着张峦进了暖阁。
“焕弟，什么事儿？”张峦问道。
杨道焕等张峦坐稳了才道：“大哥，觉得酒楼生意怎么样？”
张峦想了一下道：“不错啊！”
“在京师开酒楼，最重要的是靠山，没有靠山，就算菜做的再好也是白搭。”
“这全靠焕弟左右逢源，让那些宵小之徒不敢惦记酒楼。”
“酒楼的生意再红火，也不过是勉强混个温饱罢了。一旦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就再也做不下去了。”
张峦听出来了，焕弟有别的主意了，当即问他有什么想法。
杨道焕没从正面回答，而是先说起了科举：
“想获得功名，可不容易啊。辛辛苦苦过了童子试，前面还有一道科试等着。考完科试才能参加乡试，继而进入殿试。
就算殿试获得好名次，还要在翰林院读上三年，参加馆试。
馆试不合格，运气好的外放个县老爷，不好的连没进翰林院的进士都不如。”
张峦认同地道：“是啊。考取功名如万人过独木桥，难啊！以前还有个历事出身，现在也难咯。”
“不瞒大哥，小弟已经从国子监出来，得到吏部的敕命，到兵部职方司做主事。”杨道焕道。
“这是好事啊。加上韦瑛之死，真可谓双喜临门。”
“可是，福兮祸所伏，小弟太引人注目，在京师首善之地，恐怕要招惹是非。”
“说的也是，你这么快就得到正六品，将来外放从五品按察司或布政司参议都是有可能的，难免遭人嫉妒。”
“所以，为了以后的发展，小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焕弟请讲。”
杨道焕却站起身，到门口四处望了望，发现没人在，这才退回到炕上。
他压低声音道：“这世上只有一种富贵最长久，大哥久在京师应该知道小弟指的是什么。”
张峦沉思了一下，小声道：“莫非是皇亲国戚！”
“没错！太子尚未大婚，而大哥膝下正好有一女，如果能成为太子妃，大哥一家从此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这一番话，把张峦说得激动不已。
谁都知道外戚是可以封侯赐爵，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对于当了一辈子穷监生的张峦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焕弟，如果真能促成此事，你就是我张家的大恩人。”
张峦激动地拱手道。
“想办成此事，第一步就是搬家！”
杨道焕说道：“我朝规矩，外戚不能在政治上有过多牵扯。大哥跟我住在一起有害无益。
不止是大哥搬家，我也要从这里搬走。以后，我们在外人面前佯装不认识，只私下见面。
酒楼也暂时不经营，把它盘出去。你家的用度，我会一次性都支付给你们。
万一缺什么，就派人私下来取。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我就把您一家介绍给宫里认识。”
京师的言官御史耳聪目明，唾液系统发达，杨道焕已经意识到经过这件事，自己想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必须引人注意，只有有了关注才有跃升的机会。
“焕弟这么照顾我家，他日必当重报。”张峦拱手道。
“你我结拜一场，说这些话见外了。只求发达之后见到我，别避着走就行。”杨道焕笑着说道。
“哪能啊！”张峦也笑了起来。
他是亲眼见识过杨道焕的手段，对他能玉成女儿入宫一事深信不疑。
这一刻他在心里作出决定，只要杨道焕将来有需要，他一定全力以赴帮忙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