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官员上下班都有时辰。
六品以上在京官员,鸡鸣起床,寅时到午门。卯时上朝,朝散后回部院办公。
下班则根据季节有变化,春夏两季时申正(16点),秋冬两季则提前到申时。
兵部职方司的公务在下午三点结束,之后,几个官员便约在一起去酒楼喝酒。
杨道焕作为新晋官员,按常理说,也应该参加。
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邀请的意思。
杨道焕也就不自讨没趣,下了班,便直接回家。
刚到家门口,他便看到侧门有马车出入,车上装着箱笼。
这么快?杨道焕加快脚步。
他来到正堂,正与沈秋白说着话的张峦停止了交谈。
两人迎了过来。
“大哥,这么快就找到了住处?”杨道焕说。
张峦道:“大事要紧!愚兄托人帮忙,上午就找到一处相对合适的宅院。大部分东西已经在中午搬了过去,剩下的等面辞焕弟也搬走。”
“我们的东西也搬到了新居。”
沈秋白接过话茬:“本来想喊你去看一眼,但你一直对这方面兴趣不大,我就自作主张买下来。”
虽然不知道杨道焕为什么这么着急分家,沈秋白办事还是和以往一样干脆利落。
下一刻,沈秋白提到了酒楼的归属——已经托关系盘给熟人。
“这样就好!”杨道焕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是京官,不管品级大小,都需事事留心。
他们能麻利地办好家中事,也算是帮忙减轻了一大负担。
“焕弟办差辛苦,愚兄就不多打扰,改日再会。”
张峦拱手说道。
“大哥,如果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杨道焕答礼。
“好。”
张峦向沈秋白拱了拱手,把手一挥,带着府上下人离开了。
杨道焕和沈秋白目送他的离开。
环顾四周,沈秋白小声问:“干嘛这么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杨道焕有些感慨。
回来的路上,他仔细盘点了一下到京后的种种,得出一个不算意外的结论。
一场大的风波即将袭来。
他的地位不高,能得到的信息相当有限。
但是,他看到尹旻这么急于消灭汪直集团的残余势力,一定是提前觉察到了什么。
如果他现在是吏部尚书,最大的敌人和最需要团结的人分别是谁呢?
答案不难回答,最大的敌人是万安——内阁首僚。
而最需要团结的人有很多,其中的核心只有当今皇帝。
讨好皇帝的办法很多,尹旻在宫内也颇有人缘,完全不用这么着急办妥。
因此,一定是尹旻预感到什么事即将发生,所以提前站好了政治立场。
到底是什么事?杨道焕暂时猜不出来。
“你在想什么呢?”
见杨道焕满脸思索之色,沈秋白好奇地问道。
杨道焕这才回过神来,转移话题:“七保,你赶紧帮我准备一份礼物,我要去一趟韦府。”
迟了,九门就关了。
沈秋白应了声“好”,没有多问就下去了。
冒着不被待见和得罪尹旻的风险,也要去韦府拜访。
这是杨道焕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
一是,继续向韦兴示好;二是,借机会打听一下宫内的事。
然而事情不那么简单。
杨道焕再次吃了闭门羹。
“麻烦这位兄弟通融。”杨道焕把银子塞到门子手里。
韦府的门子不收:“杨兄弟,不是我不肯通传,而是韦爷一早下过命令,不许我们为你通传。”
“那,韦公子呢?”杨道焕又问。
“对不住,韦公子也是一样的。”
门子再度把银子还给杨道焕,走到一边站着。
杨道焕只好从台阶上退了下来。
陈黎凑了过来:“爷,走吧。这老儿以后恐怕都不愿见你!”
“哎!这事透着古怪。”
杨道焕举步向前走,边走边道:“能有今天地位的人,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怎会如此决绝。”
“爷,恕小人有话直说,您的品级太低,人家兴许不把爷放在眼里。”
陈黎小心翼翼的说道。
杨道焕怔了一下,忽然笑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在他看来,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
如果韦兴真的不愿见他,在他还是平头百姓的时候,除了第一次以外,后面好几次都没必要见面。
“你知道新家在哪里吗?”杨道焕问。
“知道。”
“走,带我去新家。”
当天晚上,杨道焕住在新的宅邸。
这座宅邸位于正阳门附近的正西坊,一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
正西坊靠近六部衙署,府邸自然没有那么宽敞。
为了增加府邸的威严和肃静,沈凌霜安排人手用篱笆和影壁把一排排厢房略略隔开。
她和商清君,以及林清芷等丫鬟住在内院。
为了彰显文采,她将自己住的地方取名陶然居。
杨道焕还和以前一样,与沈秋白等人住前院。
他住的大屋,也被取了名字,叫苍暮斋。
意思是苍凉和迟暮。
沈秋白觉得这个名字取的不好,早就吵着要改。
杨道焕倒是不这么觉得,日暮穷途的苍凉,很有警示意味。
连房子主人都不反对,沈秋白也就不说什么。
大屋正中是正堂,左右两间其中一间是卧室和书房,用宝阁和帘隔开;另一间是暖房。
还没等杨道焕欣赏完新居,商清君就来了。
她带着小厮抬来了两个箱笼,一一打开,里头是书籍。
商清君让小厮们把书籍都放在书柜上,这样显得杨道焕的书房有书卷气。
杨道焕猜,这肯定是沈凌霜的主意。
他一把将商清君揽入怀中,道:“你和沈姑娘才认识几天,怎么就事事听她的?”
“这不很正常嘛,哪有侧室不听正室。要是不听,这个家不就乱了套。”
沈凌霜像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笑着说道。
“呃,我提醒你,她还没过门呢。”杨道焕强行挽尊。
“你就别装了。”
沈凌霜笑道:“要是你真的下定决心不认这么婚事,还用得着做那些事。”
想到母亲满是风霜的脸,杨道焕叹了口气:“算了,就让你随意胡闹吧。”
这时候,林信孝来报,定西侯府派人送来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