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韦兴的到来，宴会的气氛才热闹了起来。
韦兴是宫里的，参加蒋琬的生辰筵席，大概也有皇帝的意思。
每一桌客人开始吃吃喝喝，或是端着酒杯去敬酒。
韦兴、尹旻等身居要职的有不少人敬酒，阮勤等高官也有人见缝插针的敬酒。
还有韦晃、蒋骥这些公子哥，也有人巴结奉承。
杨道焕端坐不动，自顾自的吃着。
他偶尔抬头，就看到族长在那群达官显贵中满脸堆笑，见缝插针的凑趣两句，颇有巴结讨好之意，不由得暗暗摇头。
不是一个圈子的，跑过去硬凑没有意义。
这种场合，说难听点，连混个脸熟都没有可能。
渐渐的，桌旁都没几个人了。
一群服饰华贵的达官显贵，三五成群的互相敬酒，或是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可便宜了杨道焕，什么菜好吃吃什么。
由于是冬天，大部分菜是热锅，吃起来还不冷。
“这位兄台好大的胃口！”
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身旁说话，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庞。
刚毅气质的脸上，几缕长长的胡须，大约四十岁左右，标准的士大夫。
相比之下，杨道焕觉得自己有点搞笑了。
嘴里塞着鸡腿肉，一只手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另一只手拿着筷子。
“能吃是福！”
把嘴里鸡肉咽下去后，杨道焕才道。
“有理！”中年男子点头赞同。
这让杨道焕有些意外，在座的士大夫不是热衷于交际，就是端着架子，看上去傲气得很。
他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随和的人。
对待有礼貌的人，杨道焕也是很客气，当即放下鸡腿和筷子。
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拱手道：“在下杨道焕，没有表字，安陆州人氏，现居职方司主事一职。”
“在下王华，字德辉，浙江余姚人，现居翰林院修撰。”
中年男子拱手答礼。
听到这个名字，杨道焕觉得有些耳熟。
不过，更令他感到惊讶的，还是王华的态度。
一点都不像翰林院修撰！
“兄台专门找到我，不知有何指教？”杨道焕问。
“指教不敢当。实不相瞒，方才在外面与兄台起冲突的那位翰林修撰，与在下是同僚。”
王华说道：“不想与兄台起了冲突，在下在这里代他赔罪。”
杨道焕一听，顿时乐了：“区区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倒是我这个六品小官得罪了翰林，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受了。”
“兄台放心，在下回去以后会向子暘说明一切，保证他日后不会找兄台麻烦。”
“如果真能如此，我就欠了足下一份人情。”
“不敢当。”
听他这么说，杨道焕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
不过，他对于这个人的来意更感兴趣。
有道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对方这么好说话，一定有所求。
杨道焕静等着对方出牌。
“兄台，有一件事在下始终没想明白，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王华装作很随意的说道。
“只要是我懂的，一定告诉你。”杨道焕笑道。
“听闻兄台在宣府立了大功，重创鞑虏。”
王华说道：“请问您怎么知道敌人会进攻那里，而能够事先设好埋伏。”
哦豁，原来是套我的话。
余子俊为了不让杨道焕的银子打水漂，没有说用他的银子作为诱饵，而是说鞑虏劫掠富商被提前侦查得知。
众所周知的原因，边境的夜不收活下去都成问题，哪有多余的力气出塞打探。
估计正是因为这点，引起了这位翰林的注意。
“这是个好问题！事情是这样的……”
杨道焕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解释权应该归余子俊和蒋琬。
他瞅见蒋骥过来了，立刻佯装热情的凑了过去：“小侯爷，方才多谢你招待，我敬你一杯。”
蒋骥起初一怔，但他已经习惯了他人的逢迎，没有多想，便举杯接受。
两人喝了一大口，杨道焕佯装喝不了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醉了，就什么都回答不了。
“德辉，我敬你一杯。”
蒋骥看到王华也在，习惯性的向他敬酒。
王华发现杨道焕有意逃避问题，本来有些气恼，见到蒋骥亲自敬酒，只好举杯回敬。
趁他们喝酒的当口，杨道焕端起酒杯，直接向族长。
杨载基看到他就来气：“哥儿，你今日有失体统！”
“族长，小侄是饿得不行，这才一时冲动，干了错事。”
杨道焕不给族长说他的机会：“在余都堂的教训下，小侄已经深刻反省。”
听到族人搬出余子俊，杨载基纵有怒气，也只能忍下来，勉强接受杨道焕的敬酒。
“族长，您顺便帮我引荐几位大人，让小侄开开眼界。”
杨道焕瞥见王华和蒋骥还在老地方交谈着什么，心里赶紧想个办法继续拖下去。
杨载基没想到这层，当即摆起架子，开始向杨道焕介绍起来。
毕竟和自己同属杨氏一族，该关照的还是得关照。
杨道焕一一敬酒。
一圈下来，本来不醉的也有七分醉了。
瞥见王华和蒋骥都不在了，杨道焕脚步有些不稳的回到座位。
他单手撑着额头，心里思考王华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
难道对我用上了孙子兵法——知己知彼？
正想着，忽然听到送韦兴离开的言语。
他抬起头来，就见宾客们纷纷起身，陆续离席相送。
韦兴一走，达官显贵们开始告辞。
杨道焕一直等着，等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轮到自己。
“今日之事，我没想到！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杨道焕瞅准机会，当面道歉。
蒋琬道：“是本侯招待不周，让你与他们争夺座位。”
又客套了几句，杨道焕上前一步，小声道：“蒋侯爷，我怀疑有人盯上你，你要小心。”说罢，转身离开。
看在蒋琬客气的份上，给他提个醒。
蒋琬愣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杨道焕找到陈黎，与他一道离开了侯府。
骑马走了一小段路，他们就被人拦住。
“我家主人请你到马车上说话！”拦人的人很是嚣张。
杨道焕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只得下了马，缓缓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为了以防万一，他默默地攥紧钱袋子。
银子砸人也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