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积雪被马蹄踩出深痕,朱厚照忽然按住车帘的手顿住。
右眼瞳孔泛起细碎红光,视网膜像突然蒙上一层琉璃滤镜,三百步外的松树林在视野中骤然清晰——枯枝积雪下,十三道身影如寒蝉般伏在树后,最左侧的喽啰正用袖口擦拭刀刃,铁锈味混着血腥气,顺着山风钻进他异常敏锐的鼻腔。
“林百户,”他掀开窗帘,指尖无意识摩挲青羽软剑的剑穗,剑穗上的青羽纹路在红光中与他掌心的莲花印记隐隐共振,“前边林子的雪,是不是格外干净?”
林远图的青锋剑骤然出鞘三寸,寒芒映得积雪发亮。
这个锦衣卫百户的肩颈肌肉微微绷紧,后颈处的刺青随着呼吸明灭——那是葵花老祖用秘药种下的“追魂纹”,此刻正朝着松树林的方向微微发烫。
“殿下,”他的声音沉如铁,青锋剑在马侧划出半弧,荡开迎面而来的雪粒子,“第三棵古松后,有三个人的脚印是新落的,靴底沾着漠北沙砾。
”
马车突然减速,车轮碾过冰棱发出“咔嚓”脆响。
朱厚照望着前方突然跳出的三道身影,带头的刀疤汉子扛着鬼头刀,刀柄缠着的红绸已褪成暗红,腰间鹿皮袋里的骰子声“哗啦啦”作响——骰子六面磨损不均,说明此人惯常出千,果然是靠赌坊为生的下九流角色。
“此路是我开!”刀疤汉子的刀刃砍进路边槐树,积雪扑簌簌落下,露出他额角三条蜈蚣般的刀疤,“留下三万两银票,爷保你们全身而退!”他身后十余个喽啰挥舞着朴刀,却因紧张而气息紊乱,刀锋在雪地上划出歪斜的痕迹。
朱厚照故意缩成一团,指尖却在袖中掐算对方的经脉走向:任脉未通,督脉在命门穴处有明显淤塞,每挥刀一次,右腿足三里穴便会传来刺痛——典型的野路子二流武者,靠吞服虎狼药强行打通三经,至多能撑三十招。
“林、林百户,这可如何是好?”他扯了扯林远图的衣袖,指尖在对方手腕内侧轻轻点了三下——这是锦衣卫暗桩的“速杀”暗号,意味着“留活口,查背后主使”。
林远图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能看见,自家殿下指尖正以“潜龙勿用”的起手式掐着剑诀,指腹在袖中划出的弧度,分明是“天外飞仙”的收势——哪有半分惊慌?他忽然单膝跪地,青锋剑在雪地划出太极,剑穗上的银饰发出蜂鸣:“殿下莫怕。
卑职去去就来。
”
刀疤汉子的鬼头刀刚劈到半空,眼前便闪过三道残影。
最左侧的喽啰刚看清来人的衣角,脖子一凉,手中钢刀“当啷”落地,温热的血珠溅在雪地上,在朱厚照的红光视野中,血滴的抛物线被无限放慢,每一颗冰晶混入血珠的瞬间都清晰可辨。
“你……”刀疤汉子的瞳孔骤缩,鬼头刀仓促横挥,却只砍到一片衣角。
林远图的青锋剑已抵住他后心,剑尖上传来的寒意,比他方才看见的血珠还要冷上十倍——那是葵花速成功法特有的“冰心诀”,能冻结敌人经脉。
“说,”林远图的声音像冰锥刺进后颈,青锋剑微微下压,刀疤汉子后心的衣物应声而裂,“谁让你们来的?”他说话时,余光扫过倒地的喽啰,发现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咽喉左侧——那是锦衣卫暗桩的标准杀招“割喉断脉”。
刀疤汉子浑身发抖,鬼头刀“砰”地砸在雪地上:“爷、爷是黑山寨的!求财而已……上个月在醉仙居听个老乞丐说,官道上有肥羊路过……”话未说完,便看见自家喽啰们已全倒在血泊中,死状整齐得像是被同一把剑抹了脖子,连抽搐的幅度都分毫不差。
朱厚照掀开窗帘,靴底碾碎积雪走上前。
他望着雪地上的十三道尸身,发现林远图的剑痕呈弧形扩散,正是葵花速成功法“分光化影”的起手式——这个锦衣卫百户,竟在实战中改良了师门武学。
“搜身。
”他淡淡开口,指尖划过青羽软剑的剑穗,剑穗上的青羽突然无风自动,“看看有没有腰牌、密信,或是……”他踢了踢鬼头刀,刀身刻着的“血手”二字与记忆中江湖悬赏令完全吻合,“赌坊的当票。
”
林远图踢开鬼头刀,从刀疤汉子腰间扯下块刻着骷髅的木牌,又从其内衣里掏出半张发黄的当票:“黑山寨寨主‘血手’刘三,江湖悬赏三百两的独行大盗。
当票是开封‘聚贤赌坊’的,典当了左手小指。
”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惊讶,“并无官府或门派印记,确实是求财的散匪。
”
朱厚照望着木牌上的刀疤,忽然轻笑。
他接过当票,指尖在“聚贤赌坊”四字上划过——这是朱无视的暗桩据点之一,却故意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分明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赶路吧,”他重新缩回马车,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明日未时前到少林,让达摩院的高僧们,给咱们接风。
”指尖却在袖中划出“龙威乍现”的拳印,掌心的莲花印记与木牌上的骷髅头重叠,在红光视野中,竟浮现出“护龙山庄”的暗纹。
官道重新响起马蹄声时,林远图忽然策马靠近车辕,压低声音:“殿下早知他们与聚贤赌坊有关?”
朱厚照隔着车帘,看见对方袖口的刺青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刘三的鬼头刀缺了三个刀刃,”他故意放软声调,“而聚贤赌坊的当票,从来不用黄纸——那是东厂的惯用手段。
”
林远图的瞳孔骤缩。
他忽然想起,方才检查尸体时,所有喽啰的指甲缝里都有东厂秘制的鹤顶红粉末——这个发现让他脊背发凉,却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家殿下的眼睛,能看透江湖最深处的阴影。
暮色漫进山谷时,马车停在驿站前。
朱厚照摸着袖中骷髅木牌,忽然轻笑。
这场看似意外的劫杀,实则是三方势力的试探:黑山寨的求财、东厂的嫁祸、护龙山庄的旁观。
而他故意让林远图留手,就是要让暗处的眼睛知道——太子的马车,不是谁都能碰的。
驿馆的灯火亮起时,林远图正在后院擦拭青锋剑。
他望着剑身上倒映的自己,后颈的追魂纹还在发烫。
远处,朱厚照的马车里传来细碎的剑穗晃动声,伴随着低低的吟哦:“潜龙勿用,见龙在田……”
雪,还在下。
而官道上的十三道尸身,终将被风雪掩埋。
但林远图知道,从今天起,江湖中会流传一个传说:有位带着锦衣卫百户的神秘公子,能看透劫匪的虚实,能让血手刘三这样的二流武者,死得比雪还要干净。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自家殿下藏在纨绔表象下的,是比青锋剑还要锋利的智谋,是比葵花速成功法还要诡异的洞察力——而他,即将追随这股龙威,在江湖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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