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漠然转身,将身后那场由纨绔意气引发的闹剧抛在脑后。
然而,他刚走出不远,身后便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林兄,请留步!”
林墨脚步微顿,侧身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周正的年轻男子快步追了上来,正是方才在人群中旁观的将门子弟之一。
“卓远?”林墨认出了对方。此人与苏洵相熟,似乎是卓家的子弟,与苏家沾点姻亲关系。上次在摘星楼附近因争夺某件奇物引发混乱时,他也曾见过此人。
“正是在下,卓远。”卓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笑容,与林墨并排行走,“林兄真是好记性。说起来,自上次一别,怕是快一年未见了吧?”
他口中的“上次”,指的自然是那次众多武林人士在摘星楼附近争夺一件据传能延年益寿的“琼华露”而大打出手之事。当时林墨恰好路过,卓远也身在其中,虽未直接参与争斗,却也目睹了部分混乱场面,以及林墨那不同寻常的平静姿态。
林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确实有段时日了。”
卓远见林墨并未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暗喜,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今日在此偶遇林兄,实属缘分。不知林兄府上何处?改日若得闲暇,卓远定当登门拜访,以叙旧谊。”
这话问得颇有技巧。卓远自然早就打听清楚林墨住在苏家那片地界的苍翠丘上,但他深知大家族的规矩,没有主人的邀请或熟人引荐,贸然登门乃是大忌,极易引人反感。
他觉得林墨这等身怀异术之人,定然也是讲究规矩的。而且,上次短暂接触,他便能感觉到林墨似乎并无主动与外人结交的意思。他曾想通过苏洵搭桥,但苏洵那小子不知为何,近来对他颇为疏远,每次提及林墨之事,总是左顾而言他,推说不熟。
这让卓远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常在京城各处,尤其是苏家附近转悠,希望能碰碰运气“偶遇”林墨。
没想到今日真的遇上了!卓远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这一年来,当日在混乱中惊鸿一瞥,苏洵和石敢身上那瞬间浮现又消失的奇异“甲胄”,时常在他脑海中闪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又心痒难耐。
听到卓远询问住处,林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与苏家小郎君不是相熟吗?他未曾告知你?”
“呃……”卓远顿时语塞,额头微微冒汗。
他该如何回答?说自己被苏洵疏远了?那林墨作为苏洵的朋友,至少看起来关系不错,会不会也因此对自己产生恶感?
脑中念头飞转,权衡利弊之下,卓远决定实话实说,小心措辞道:“说来惭愧,在下与苏小郎君……近段时间,确实疏于往来了。”
林墨听罢,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并不意外。这些勋贵子弟间的所谓“友情”,多半是建立在利益和圈子之上,脆弱得很。
“所以,你是想通过我,与苏小郎君重修旧好?”林墨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卓远。
“不不不!”卓远连忙摆手,“岂敢因此等小事叨扰林兄。卓远是真心钦佩林兄风采,希望能与林兄结交,做个朋友。”
“是想知道那‘玄木甲’的事情吧?”林墨直接点破,懒得与他绕圈子。
当日混乱中,苏洵和石敢情急之下显露了玄木甲,卓远就在附近,以他的眼力,不可能注意不到。
“呃,确实如此。”卓远被林墨的直白弄得一愣,索性也不再掩饰,坦然点头,“不瞒林兄,当日所见那奇异甲胄,令卓远印象深刻,百思不解。在下就在想,若是……若是我卓家驻守边关的父兄叔伯,也能有此等护身之物,面对敌寇,岂非更能奋勇杀敌,减少伤亡?”
林墨闻言,轻轻摇头:“那东西,名为玄木甲,乃是我以特殊手段,调用自身能量构筑而成。看似坚固,实则不然。其防御之力,源于附着其上的能量场。能量有限,消耗极快,尤其是在箭雨矢石之下,恐怕支撑不了几轮攒射便会能量耗尽,甲胄溃散。届时,身处万军之中,反而更加危险。它更适合平日猝不及防时的保命,而非惨烈的战场搏杀。”
他这番解释,半真半假。玄木甲确实有能量限制,但具体消耗速度和上限,只有他自己清楚。如此说,是为了打消卓远将其用于军事的念头。
卓远听得似懂非懂,但“能量耗尽”、“甲胄溃散”这几个词还是听明白了。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又追问:“那……林兄可能制作以精铁打造,并附加上类似术法加持的铁甲?”
林墨停下脚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盯着卓远,语气冰冷了几分:“卓公子可知,此事一旦沾染,便可能引来滔天祸患?军国重器,岂是寻常异术可以轻易涉足?你这是想将林某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引火烧身吗?”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卓远只觉心头一寒,背脊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愚蠢和危险的问题!他只想着提升军备或许能给家族带来转机,却忽略了这其中牵扯的政治风险,以及林墨这等异人最忌讳的恐怕就是被卷入朝堂纷争!自己这番话,简直是将对方往火坑里推!
“林兄教训的是!是在下孟浪了!”卓远连忙躬身长揖,声音带着颤抖,“只想着边关将士之苦,希望能有所助益,却未曾细思其中牵扯之广、风险之大,险些为林兄招来祸端!是在下思虑不周,口不择言,还请林兄恕罪!万望林兄莫要放在心上!”
他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林墨只是警告,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恐怕自己已经惹下大祸。
见卓远确实是吓到了,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并非有意试探或算计,林墨身上的气势才缓缓收敛。他重新迈步前行,声音恢复平淡:“此事休要再提。况且,金属之物,缺乏灵性,难以承载我这种性质的能量,即便我想做,也做不到。”
这是他临时想到的理由,也打定主意,日后绝不轻易暴露能制作金属装备的能力,免得惹祸上身。
卓远亦步亦趋地跟上,见林墨似乎并未真的生气,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问道:“林兄这是……要回府?”
“嗯。”林墨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卓兄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我同去苍翠丘坐坐?你不是说想拜访吗?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请教卓兄,或者说,想请卓兄帮个忙。”
“啊?乐意之至!乐意之至!”卓远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虽然玄木甲之事希望渺茫,但能与林墨这等高人搭上关系,本身就是天大的机缘!苏洵那小子为了独占这份机缘,连朋友都不顾了,可见林墨的价值!自己绝不能因为玄木甲不行就放弃结交!
更何况,林墨居然主动说有事相求?这可是建立人情,拉近关系的绝佳机会!
“林兄但有所命,卓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卓远连忙表态。
林墨不置可否,在前带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抵达了苍翠丘林墨的居所。
进入那看似普通的木楼,卓远立刻感受到与外界的不同。厅堂中温暖如春,空气清新,角落里一个精致的音乐盒自动流淌出悦耳的旋律,桌椅几案皆非凡品,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神异”。
这让卓远越发拘谨,态度也放得更低。
林墨示意卓远坐下,丫丫适时地端上了两杯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蜂蜜水。
“此地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些自制的蜂蜜水,卓兄莫怪。”林墨说着客套话,同时吩咐丫丫去后院摘些新鲜的果子来。
“林兄太客气了,能得林兄邀请,已是卓远荣幸!”卓远连忙道。
林墨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稍作沉吟,便开门见山道:“方才我说有事相求,想来卓兄也猜到,并非小事。此事……你或许办不了,需要你家长辈出面。”
“哦?”卓远心中一凛,随即拍着胸脯道,“林兄尽管吩咐!只要是我卓家能办到的,在下立刻回去禀明七叔,定将此事为林兄办得妥妥帖帖!”
他心中暗自激动,能让林墨都觉得棘手,需要动用卓家长辈的事情,一旦办成,这份人情可就大了!
林墨看着卓远那急于表现的神情,缓缓开口,语气却异常平静:“我想……向苏家提亲,迎娶苏沐月小姐。”
“什么?!”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卓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震惊和狂喜!
“提……提亲?向苏家?娶……娶沐月表妹?!”卓远语无伦次,激动得脸都有些涨红。
苏沐月正是他姑姑家的女儿,算起来是他的嫡亲表妹!
如果林墨真能和苏沐月结亲,那岂不就是……自己的表妹夫了?!
这关系可就非同一般了!什么苏洵,什么其他人,都得靠边站!他卓远,就是林墨最亲近的姻亲!
狂喜过后,卓远迅速冷静下来,脑中飞快盘算。此事可行性极高!苏沐月及笄礼上,唯独收下了林墨送来的奇特信物,要说她对林墨没点意思,谁信?而且林墨样貌不凡,气质独特,手段更是神鬼莫测,配自家那位眼光颇高的表妹,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苏家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将门式微,苏老太君年事已高,若能与林墨这等潜力无限的“高人”结亲,对苏家未来也是一重保障!
这简直是天作之合!
想到这里,卓远心中已打定主意,此事必须促成!无论如何都要促成!
他重新坐下,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对着林墨郑重一抱拳:“林兄放心!此事,包在我卓家身上了!我立刻回去禀告七叔,由我卓家出面,以姻亲身份为林兄做媒,定要将这门亲事办得风风光光!”
见卓远如此上道,林墨微微颔首,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确实在考虑提亲之事。自杭州归来后,苏沐月对他的态度明显变得不同,那种不经意间流露的娇羞和依赖,让他确定这位苏家小姐十有八九对自己芳心暗许。
林墨向来不做无用功。找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子,远比费心去追求一个不确定的目标要高效得多。苏沐月家世清白,容貌性情皆可,又是将门之后,与自己目前需要低调发展的处境也算契合。
只是提亲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孑然一身,无父无母,直接上门提亲,只会被苏家婉拒。他认识的人中,萧正身份敏感,赵烨心思难测,都不适合出面。苏澈倒是可以,但林墨不想欠他人情。
恰好卓远自己送上门来。卓家与苏家是姻亲,由卓家长辈出面做媒,名正言顺,也最为稳妥。而且卓家有求于他,更容易掌控。
此时,丫丫端着一篮鲜艳欲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果子走了进来。
林墨将果篮推到卓远面前:“卓兄,这两日我便会备好薄礼,前往贵府拜访令叔。这篮‘灵蕴果’,你且带回,务必让你家亲近长辈食用,此果蕴含些微能量,可滋养身体,疗愈暗伤,普通人吃了也有延年益寿之效。”
卓远看着那篮与凡果截然不同的灵蕴果,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清新气息,再联想到厅堂中种种“神异”,心中对林墨的敬畏又深了一层,连忙起身,郑重地接过果篮,感激道:“多谢林兄厚赐!卓远定将林兄的话带到!静候林兄佳音!”
说罢,卓远小心翼翼地提着果篮,怀着激动和期待的心情,匆匆告辞离去。
林墨目送他离开,长长吁了口气。
提亲之事,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便是准备相应的礼节了。这个世界的婚俗讲究三书六礼,颇为繁琐,自己还需了解一番才是。
至于那位远在西境,即将高升枢密使的魏延大将军,以及那个被自己踩了一脚的礼部侍郎公子沈逸……林墨并未放在心上。只要他们不主动来招惹自己,便相安无事。若是不开眼……他不介意让这个世界的人,更深刻地理解一下,什么叫做“异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