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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小组的无人机在海拔1500米的雾霭中组成三角阵列。组长周明正盯着地面站屏幕,食指在触控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调整3号机俯仰角,重点扫面理发育带。”,“注意航高!”陈小雨突然按住操作手王浩的手腕,植保无人机的喷洒系统正在误触边缘疯狂闪烁。这个负责生态监测的子组本该挂载多光谱相机,此刻却因设备混装不得不临时调试。王浩额角沁出汗珠,拇指在遥控器上快速切换模式,螺旋桨卷起的气流掀飞了他的帽子

当720度全景影像回传时,测绘系的新生林悦突然指着屏幕惊呼:“那是...冰川擦痕?”她放大的局部画面里,山脊线右侧的片麻岩表面,平行擦痕与阶步构造清晰可辨。无人机灯光在云雾中划出冷白轨迹

“AB极距80米,MN极距20米,准备供电!”物探组组长张力扯着嗓子喊道,声音被页岩反射得支离破碎。他脚边的电法仪正在嗡嗡作响,电极线如蛛网般铺向四面八方,橘色警示旗在枯草间忽隐忽现。组员赵琳蹲在岩石缝旁,用地质锤敲击着不锈钢电极,火星溅在她磨破的登山手套上。

“视电阻率曲线呈低阻异常!”数据分析员郑凯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着他紧缩的眉头,“纵向梯度超过50mΩ?m,可能存在金属矿化体或...地下空洞。”,重力组的吴敏把GPS接收机往岩层上一靠,金属外壳撞上页岩发出清响。她的测线本上,等高线与布格重力异常等值线正在疯狂交缠,某个坐标点的异常值突然跳动,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拨动。“这里的剩余重力值...像是有密度极高的物体埋在地下20米处。”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数据曲线

“pH值5.2,硫化物含量超标。”化探组的张静皱着眉把水质检测仪塞进采样箱,塑料瓶里的溪水泛着不正常的铁锈色,“这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酸性水,像是矿化作用的早期指示。”她身旁的王刚正用地质罗盘测量岩层产状,铝合金外壳在雾中凝着水珠,采样组的新人王磊差点被脚下的藤蔓绊倒,他弯腰捡拾散落的标本袋时,发现腐叶下埋着半截生锈的矿灯。玻璃罩内侧凝结着黑色物质,像是某种矿物升华物。“小心!”学姐陈璐一把按住他的手,“这可能是含砷矿物,别直接接触。”她的采样手套边缘已经磨破

“注意观察窗棂构造!”构造组陈教授用地质锤敲击着石英岩脉,“这些香肠状构造说明经历过强烈的韧性剪切作用。”学生们立刻围上来,林浩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窗棂间距15-20cm,轴面产状NE30∠65...”。

“看这个!”研究生赵雪指着岩壁上的擦痕,手机闪光灯下,阶步指示的对盘运动方向清晰可见,“右旋走滑,这是全新世活动断裂的证据。”她的无人机正从上空掠过

日头悬在中天,勘测队陆续撤返营地。孙浩然早早就把背包往林穗穗帐篷边一放,拉链一扯就露出里面鼓囊囊的零食层——能量棒、牛肉干、巧克力排成整齐的小方阵,最上面还压着瓶草莓味饮料,铝罐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林小姐,快来挑!”他蹲在背包前冲她招手,迷彩裤膝盖处的草渍被蹭得更明显了,活像块不规则的绿补丁。林穗穗刚把细高跟换成帆布鞋,抬头就看见他狗腿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是开小卖部呢?”

“必须的!”孙浩然得意地拍拍背包,“,“女孩子都爱吃甜的,特意买了樱花味能量棒。”说着就抽出包装粉嫩嫩的一根,递过去时故意在她指尖多停了两秒。林穗穗接过时,指尖扫过他掌心的老茧,他浑身一激灵,差点把饮料瓶碰倒。

远处张玄抱着仪器路过,见状故意拖长声音喊:“孙哥,你对我咋没这么贴心?我早上饿死了都没见你分根能量棒!”孙浩然瞪他一眼:“滚蛋,你偷吃我零食的时候咋不说?”林穗穗被逗得直笑,珍珠项链晃得他眼花,鬼使神差又往她手里塞了块巧克力。

“叫我穗穗就好。”林穗穗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碎屑掉在他手背上,“老是‘小姐’‘小姐’的,听着像我的管家一样。”她抬头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耳后的朱砂痣随着说话轻轻颤动,“记住了?”

孙浩然觉得喉咙发紧,连应了三个“好”,声音却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的抓不住

“谢啦,小孙同学。”林穗穗晃了晃能量棒,转身走向营地中央的遮阳棚。孙浩然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羊绒大衣消失在人群里,才惊觉自己刚才忘了说“不客气”,耳朵瞬间烧得比背包里的牛肉干包装还红。

张玄不知何时蹲在他旁边,手里转着从他背包顺来的巧克力,用地质锤戳了戳他发愣的脑袋:“魂都被勾走啦?”孙浩然挥开他的手,“哟,连名带姓都叫上了?进展神速啊。”孙浩然想抢回巧克力,却被他灵活躲过,只听见他慢悠悠地补刀:“不过你刚才那声‘穗穗’,喊得跟低血糖似的,人家能听见才怪。”

“要你管!”孙浩然闷声闷气地收拾背包,却在摸到包旁边的高跟鞋时,忽然笑了——明天该换她去测陡崖了,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把鞋递给她,再补上句:“穗穗,你把这个忘了。”

赵逸尘和苏瑶背着采样箱踏入营地时,日头已被薄云笼上纱衣。孙浩然正蹲在帐篷边对着鞋盒傻笑,迷彩裤膝盖的草渍上沾着片野菊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苏瑶的激光测距仪滑出背包带,在页岩上滚出一串清响,惊得少年手忙脚乱把鞋盒往身后藏,却碰翻了旁边的搪瓷缸,牛肉干碎屑撒了一地。

“又在捣鼓什么?”赵逸尘挑眉,登山靴碾过碎屑走近。他防风夹克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洗旧的灰蓝色卫衣,

“休息一下,等雾散些再出发。”陈教授的声音从遮阳棚传来,带着野外作业特有的沙哑。林穗穗坐在折叠椅上整理头发,珍珠项链垂成柔和的弧线,孙浩然见状立刻起身,从背包里掏出把粉色梳子——那是特意从镇上小店买的,梳齿间还别着朵干花。

“给你,梳梳头吧。”孙浩然递出梳子时,塑料梳柄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梳齿间别着的干花轻轻颤动,像他此刻剧烈的心跳。林穗穗抬眼望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珍珠耳钉随动作晃出柔亮的弧线:“孙先生挺细心。”

她指尖触到梳柄上的指纹凹痕,忽然想起今早他帮自己系鞋带时,指腹在鞋面上留下的温度。梳齿划过发丝的声响里,孙浩然闻见她发间的鸢尾香混着雾水的清甜。远处张玄的口哨声隐隐约约,他想起那句“低血糖式呼喊”,喉咙动了动,忽然挺直脊背:“穗穗。可以叫我浩然。”

这次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溪水,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林穗穗的梳子顿了顿,发梢扫过他手腕,痒得他想缩手,却又拼命忍住。她转头看他,耳后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好啊,浩然。”

这声“浩然”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胸腔里激起连绵的回响。他看见她嘴角的笑纹,看见她瞳孔里映着的自己——迷彩帽檐微微歪斜,耳尖红得比背包里的牛肉干包装还要鲜艳。山风掠过营地,卷起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手背,柔软细腻。

大雾如浓稠的牛奶倾泻而下,老槐树的气根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漂浮的灰色幽灵。张玄猫着腰钻进赵逸尘的帐篷,带起的雾气在帐篷内弥漫,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赵哥,这雾来者不善啊。”

赵逸尘坐在折叠椅上,手中的地质锤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闻言抬头,目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望向外面混沌的世界,沉声点点头。他转身,正想对身后的苏瑶说“在我身边,别离太远”,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她的登山包静静地靠在帐篷角落,包带松散地垂在地上。

“坏了!”赵逸尘猛然起身,地质锤重重地磕在帐篷支架上。他冲到帐篷外,只见大雾中隐约有个身影,正笔直地朝着迷雾深处走去,步伐机械而僵硬,宛如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那熟悉的浅灰色卫衣,正是苏瑶今早穿的那件。

“苏瑶!”赵逸尘大喊一声,拔腿追了上去。雾气浓得几乎让人窒息,他只能凭借着那抹模糊的灰色轮廓辨认方向。脚下的页岩湿滑不堪,几次险些让他摔倒,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地向前奔跑,地质锤在手中握得发烫。

赵逸尘在雾中跌跌撞撞地追逐着那抹浅灰,页岩划破掌心的刺痛混着冷汗往下淌。张玄紧随其后,手电筒光束在雾墙里撞出团模糊的光斑:“赵哥!那影子走得太怪了……”话音未落,前方的灰影突然顿住,在浓雾中缓缓转身——苏瑶的脸在光晕里浮现,眼神却像蒙着层磨砂玻璃,空洞得让人心慌。她抬手拨了拨被雾水打湿的刘海,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赵逸尘觉得哪里不对劲,“小瑶?你怎么……”赵逸尘的地质锤当啷落地,伸手去扶她摇晃的肩膀。触到的瞬间他猛地缩手——那卫衣下的躯体硬邦邦的,像塞了团受潮的棉絮。但苏瑶的指尖随即轻轻搭上他手背,温度与常人无异:“脚崴了,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她的声音带着雾水般的湿意,抬脚时脚踝确实有轻微的踉跄,她落地时膝盖没有缓冲动作,整个身体的重量像块木板般直接砸在地面,却没发出半点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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