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玄影正坐在办公室里,满心都是青璃的影子,那股牵挂,恰似惦记着一颗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脱落的牙齿,怎么也挥之不去。星澜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办公桌对面,一屁股坐在客户椅上,手中晃着一份文件,单刀直入地向玄影问道:“那你怎么看呢?”
玄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地反问:“看什么呀?”
“灵岳到底有没有杀青璃这事呗。”星澜目光紧紧盯着玄影,追问道。
“这可不在我们的工作范畴内。”玄影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愿意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我懂,我懂,可还是忍不住琢磨。”星澜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接着说,“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法律层面讲,他是无罪推定。”玄影语气有些冲,随手翻弄着桌上的东西,试图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咱们就别瞎掺和了,别搞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哟,冲我发什么火呀。你最近状态可不太好,看着都憔悴。要不歇一歇?和你那个神秘约会对象再约约?”星澜一脸狐疑地看着玄影。
玄影猛地抬起头,满脸困惑地盯着星澜,问道:“什么神秘对象?”
“我还以为你正谈着恋爱呢。你中午老是偷偷溜出办公室,回来时眼神迷离、满脸春风得意的。你啥都没说,可我又不瞎,能看不出来嘛。”星澜笑着解释道。
玄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里却像有根弦猛地绷紧了。他从未跟星澜提过青璃,以前没说是有原因的,现在更是绝不能说。可他怎么就没想到,星澜竟能瞧出自己在和人约会呢?
“分了。”玄影故作轻松地说,“挺糟心的。她就想和我做朋友。”
“哎呀,那可真够难受的。”星澜感慨道。
“还不是普通朋友,就是以后在剧院碰上,点头之交,招呼都不用打的那种。”玄影补充道。
“那确实够让人郁闷的。”星澜应和着。
“为了彻底断干净,她连号码都换了。我听说她坐货船去马拉喀什了,这躲我的架势,都快破世界纪录了。”玄影苦笑着说。
星澜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也正是玄影想要的效果。他俩的感情生活向来一团糟,就爱互相倾诉最近的糟心事,彼此找点安慰。“你之前有个前女友,是不是还参加和平队去了?”星澜问道。
“是啊,不过她被派到危地马拉了,好歹还在同一个半球。”玄影回应道。
“说不定这就是你最近不对劲的原因。”星澜说道。
“我怎么不对劲了?”玄影疑惑地问。
“神神秘秘的,行为有点反常。净干些大家都想不到你会干的事儿,一点都不像你平常的作风。”星澜解释道。
“比如呢?”玄影追问。
“比如接这个案子,连预付款都不要。”星澜指出。
“他是我朋友,他说钱不是问题。”玄影说道。
“他这么说,你就信啦?”星澜质疑道。
“我这人,就是心实,容易信人。”玄影说道。
“得了吧,说你容易信人,就跟说艾米莉·狄金森是派对狂一样离谱。还有,你居然把凶器交给侦探了。”星澜调侃道。
“我有我的职责。”玄影正色道,“我是法庭官员,手里拿着物证,就得按规矩办。”
星澜身子前倾,紧紧盯着玄影,那眼神,就像戴着《阿奇漫画》后面广告里那种能透视的螺旋眼镜,说道:“你向来都严守法庭官员的职责,这我知道。”
“那当然。你到底想说什么?”玄影问道。
“我也说不准,玄影。我该说什么好呢?”星澜无奈地说。
玄影耸耸肩,可心里警铃大作,响得跟帕瓦罗蒂唱歌似的。要是连星澜都起疑了,毕竟她这么了解自己,那别人说不定也会怀疑。他得赶紧稳住局面,消除这些怀疑,而且得马上行动。
“刚才我态度不好,对不起啊。”玄影尽量把语气放温柔,“这个案子把我愁得不行,不该冲你发火。可能我真觉得灵岳处境艰难,他是我朋友,我压力也大,没控制好情绪。你问我觉得灵岳是不是凶手?实话说,他那什么灵听耳饰、按摩浴缸,啥都没听见的说法,我觉着太扯了。”
“那灵力枪呢?说不定装了消音器,所以他没听见动静。”星澜提出疑问。
“那是低配版灵力枪。”玄影解释道,“低配版灵力枪可装不了消音器。而且,最关键的是,目前好像没人有动机。”
“他老婆呢?青璃抢了她老公,这动机还不够强啊?”星澜又问。
“她是挺生气,还起诉青璃了呢。”玄影说道。
“真的啊?”星澜惊讶道。
“是啊,可这反倒对她不利。你想啊,谁会杀了自己正在起诉的人?她已经有发泄怒火的途径了,杀了人,赔偿的事儿也泡汤了。还有呢,玄影刚跟一个叫罗强的人通了电话。谋杀案那晚,他正跟菜花在一家餐厅约会。”玄影说道。
“那家店的贻贝可好吃了。”星澜说道。
“他也这么说。我觉得菜花嫌疑不大。说实话,除了灵岳,我真想不到还有谁跟这事关系这么大,非得置青璃于死地。不过话说回来,灵岳好像也没啥强烈动机。这是政府那边案子里最站不住脚的地方。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对青璃那么大仇,拿灵力枪打穿她心脏?只要他们找不出动机,灵岳就还有机会。”玄影飞快瞥了星澜一眼,“所以我才建议他拒绝政府的提议。虽说有作案手段和机会,但动机也得有才行。”
“巧了,你不在的时候,灵鉴仙医的报告出来了。”星澜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灵力穿透心脏,这点咱们都知道;脸颊有瘀伤,也没错;输卵管还结扎了,这倒也能猜到。”
“真的啊?”玄影惊讶道。
“还有更劲爆的。”星澜卖了个关子。
玄影挑了挑眉,等着她往下说。
“他们在她体内发现了精液痕迹。”星澜说道。
“这也不稀奇,她跟灵岳住一块儿呢。”玄影回应道。
“没错,可他们对样本做了初步检测,等着做灵根分型。结果显示,精液来自分泌者,血型能很快确定,是A型。”星澜继续说道。
“这血型挺常见的吧?大概三分之一的人都是A型血?”玄影问道。
“报告上说,是百分之四十二。但咱们现在关注的不是普通人群,咱们是给灵岳辩护。这事儿就开始变得蹊跷了。灵岳是B型血。”星澜分析道。
玄影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她出轨了,玄影。背着灵岳有别的男人。”星澜说道。
玄影死死盯着星澜,强装镇定,问道:“灵岳知道吗?”
“不清楚。”星澜回答。
“看来得查清楚。”玄影说。
“是得查。不过,玄影,青璃出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灵岳就算不承认知道,也没人会信他。瞧,这不就是动机嘛,明晃晃摆在这儿了。”星澜说道。
玄影盯着星澜,心里五味杂陈。看着客户面临的案子,因为自己的血液抗原,证据越来越不利,灵岳一步步朝着终身监禁靠近。可他还得拼命忍着,不能露出半点异样的表情。
在灵泽仙湖惩教设施的辩法者-客户房间里,星澜向坐在对面的灵岳发问:“灵岳,你觉得是谁杀了青璃?”
灵岳垂着头,声音里满是疲惫,回答道:“我真不知道。”
“你多少也得有点想法吧。青璃死了,你还因她的案子受审。你最了解她的生活,心里肯定有个推测。”星澜继续说道。
这个房间位于一座矮矮长长的橙色砖房内,绿色波纹屋顶上装点着闪亮的铁丝圈,与其说是为了安保,倒更像是为了装点门面。这监狱本是给五百名囚犯建的,可如今关押人数远超两倍。房间里灰扑扑的,摆着一张金属桌子,墙壁是水泥砌块砌成,一扇厚实的钢门紧闭着。空气中弥漫着监狱特有的味道,氨水味、汗味、恐惧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隐隐还能闻到一丝尿骚味,也分不清是从走廊飘来的,还是灵岳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岳整个人憔悴不堪,被捕这一个多星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双手放在桌上,还止不住微微颤抖,眼睛布满血丝,像两片模糊的红色污渍。左眼下肿起一块,蓝黑色的瘀伤在他灰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巧的是,青璃尸体上也有类似的肿块。预审时,他右上唇时不时抽搐的毛病,现在愈发严重了。
玄影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房间角落的墙上,把询问的活儿交给星澜。这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得让灵岳清楚自己面临的状况,同时尽可能从他那儿挖到有用信息。其实也没啥意外情况,灵岳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无辜。玄影就静静站在一旁,听着灵岳的谎言不断往外冒。
“唯一的可能,”灵岳说,“就是我泡按摩浴缸那会儿,有人进屋了。我戴着灵听耳饰,啥都没听见。肯定是这样。”
“谁会进去呢?”星澜问。
“我真不知道。”灵岳回答。
“为啥要这么做?”星澜又问。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冲我来的,不是针对青璃。”灵岳说。
“谁会冲你发火,灵岳?”星澜继续追问。
“我离开菜花的时候,她很生气,她父亲也火冒三丈。”灵岳说道。
“灵岳,讲讲他呗?”星澜说。
“你听说过他?”灵岳反问。
“只知道名字。”星澜回答。
“他那人可冷酷了,看着就吓人。他警告我,离菜花远点,也别靠近他,不然就把挖球杆塞进我喉咙,对着我脾脏来一下。”灵岳描述道。
“能怪他吗?”玄影忍不住插了一句。
灵岳瞪了玄影一眼,满脸不耐烦,继续说道:“还有个给公司干活的调查员,叫逸尘,长得跟小蜥蜴似的,看着就讨厌。在我认识青璃之前,有段时间,他老想跟我套近乎,我没搭理他。说实话,他让我浑身不自在。后来,我为了青璃,把一切都抛了,就开始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碰见他。”
“啥奇怪地方?”星澜问。
“我新办公室外面、酒吧里。有一回,我在餐厅厕所尿池那儿小便,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就站我旁边,咧着嘴,露出一口缺牙笑。”灵岳回忆道。
“逸尘?”星澜确认道。
“对,就是他。”灵岳说。
“他威胁你了?”星澜问。
“没明着威胁,他精得很。不过他提过我离开兴业公司时带走的一些文件。我让他离我远点,他却大笑起来。还有一次,我在街上远远看见青璃正跟一个男人说话,等走近一看,居然是逸尘。当时我心里直发毛。他瞧见我,啥都没说就走了。青璃也从不跟我说,他到底跟她说了啥。”灵岳说道。
“你觉得他威胁青璃了?”星澜问。
“我猜是。说不定老打电话又挂断的就是他。说不定杀青璃的也是他。”灵岳猜测道。
“逸尘?”玄影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对,有可能是他。”灵岳说。
“嗯,”玄影说,“也许吧。”玄影心里暗自腹诽,说不定O.J.也在这城里呢,这说法跟开玩笑似的不靠谱。
“你上楼前,锁好前门了吗?”星澜接着问。
“平常我都会锁,门闩、窗户都关好。我们住得离市中心近,得小心点。”灵岳说。
“那案发当晚呢?”星澜问。
“我记得锁了。”灵岳回答。
“仙卫到的时候,窗户是锁着的,可门开着。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把门解锁了?”星澜问。
“我记不清了。”灵岳说。
“门当时到底是锁着还是开着?你从按摩浴缸出来,看到床垫上的青璃,拿起灵力枪,在屋里搜了一圈,然后给玄影打电话,出去等他。这些经过都没错吧?”星澜问。
“没错,没错。”灵岳回答。
“你出门的时候,需不需要解锁门?”星澜问。
“我不记得了。”灵岳说。
“仔细想想,灵岳。”星澜催促道。
“我好像没解锁,直接就打开门了。门肯定是没锁的。肯定是凶手开锁进来,走的时候没锁门。对,肯定是这样,这就是证据啊!”灵岳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那模样,就像突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能让他解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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