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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门开启时,扶苏的玄色披风带着函谷关的霜。
“公子。”
李斯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扶苏勒住马,看到廷尉官服上金线绣的獬豸纹。
李斯负手站着,模样像是动了心思。
“廷尉大人。”
扶苏下马,把缰绳递给蒙恬,说:“多日不见,大人气色更好了。”
“公子说笑了。”
李斯看了看他腰间的玉珏和沾泥的皮靴,又说:“陛下昨天就说,要亲自听公子讲北边的事儿。宫门外备好了马车,公子请。”
到了宣室殿,扶苏心跳都加快了。
殿里嬴政背手站在竹简堆前。
“儿臣参见父王。”
扶苏跪下磕头。
“起来。”
嬴政说:“蒙恬说你在北边带着粮车绕了十七个村落?”
“是。”
扶苏直起身子,拿出羊皮卷,说:“儿臣看到陈留县有老妇啃树皮,南阳郡的孩子追着粮车跑十里,就为讨把粟米。儿臣斗胆,请父王准许减免陈、蔡、南阳三郡今年田租三成,开官仓放粮三个月。”
嬴政看了看羊皮卷,手指敲着桌子,这是要发火的征兆。
“退下。”
嬴政一甩袖子,竹简撒了一地,“朕要想想。”
扶苏出殿门,看到地上写着“焚诗书,明法令”的竹简,是李斯的笔迹。
“公子。”
蒙恬从廊下过来,说:“刚才陛下捏碎了茶盏,还说您‘妇人之仁’。”
扶苏摸了摸腰间的玉珏,想起母妃的话,又想到百姓的期盼,坚定了再去见父王的决心。
晚上,淳于越来了。
一进门,他就抓住扶苏的手腕,说:“公子知道李斯今天在陛下跟前说什么吗?他说‘宽政如纵虎,必乱秦法’,还说公子减租是‘惑乱民心’!”
扶苏倒了杯茶,说:“先生别急。李斯为啥突然着急了?”
“还能为啥?”
淳于越喝了口茶,说:“陛下在犹豫立储!昨天廷议,隗状说‘长公子仁厚,可安天下’,李斯就搬出商君‘法不阿贵’。公子要是不出手,等李斯的严刑令下来,楚地的事儿就要闹大了!”
扶苏想了想,说:“先生说得对,儿臣明天再去见父王。”
第二天,扶苏又去了宣室殿。
“父王。”
扶苏呈上竹简,说:“儿臣昨晚没睡,把减租的办法细化了。三郡设粮官,让蒙恬的亲卫监督;开仓时按户发木牌,防止有人贪墨。另外,项梁派人来说,只要秦不增加楚地赋税,他愿意约束旧部,不再劫粮。”
嬴政手指停在窗棂上,转身时,扶苏看到他眼里有点小火苗。
“你要是真能平息这场风波……”
嬴政接过竹简,说:“或许朕会重新考虑。”
扶苏退到殿门,这时听到一个声音。
“兄长。”
胡亥靠着柱子,冷笑着说:“你以为说几句好话,父王就会把江山给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他把玉块砸在地上。
扶苏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昨夜拾到的杜若帕子,和胡亥生母帕子上的刺绣很像。
扶苏看着胡亥的背影在朱漆转角那儿没了踪影,
他弯腰捡起半块羊脂玉,心想:这玉摸着温温的、滑滑的,
一看就是内府造办处做的东西,一般的贵族根本弄不到。
贴身侍从阿犬在他身后着急地说:
“公子,雨停了,您该回府啦。”
扶苏把碎玉放进袖子里,看到阿犬紧紧攥着的手。那是刚才给他挡雨的油布,现在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呢。
他想起昨天粮车旁边那个老头,递水囊的时候,手指也抖成这样。
扶苏拍了拍阿犬的肩膀说:
“走。”
说完,他走得比平时快了些。
咸阳宫到扶苏府邸没多远,可今天却好像走了老半天。
等朱漆府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蒙恬披着玄色披风从影壁后面转了出来。
蒙恬马上单膝跪地,说:
“末将刚检查完府墙暗桩,西侧角楼的守夜兵换了新手,我已经让老周带着练了三遍。”
扶苏伸手把他扶起来,碰到蒙恬甲胄上没干的雨痕,说:
“今天胡亥在宣室殿外拦住我,说‘不会让我得逞’。你看,这玉是内府的,他一个没实权的公子,哪来的这东西?”
蒙恬用拇指摸了摸玉块的裂痕,皱起眉头说:
“三日前末将巡城,看见胡亥的中车府令赵高手下,往章台宫送了一箱南海明珠。公子,上回刺客用的是楚地弩机,韩姬的母族在楚地有田庄呢。”
扶苏心里一沉。
韩姬是胡亥的生母,十年前突然死了。他曾经在她妆匣里见过半块杜若帕子,和昨天夜里粮车旁边捡到的那半朵绣样,针脚有七分像。
扶苏敲了敲桌子说:
“加强府里的暗卫,特别是厨房和水井那块儿。”
正说着,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一下,把屋檐下的鸟都惊飞了。
到了子时三刻,萧何猫着腰从月洞门闪了进来。
萧何声音压得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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