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老百姓就像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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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掀开一点车帘子,看见李斯站在城楼下。

他穿的黑色衣服上绣的云纹,在晨光里有点暗暗的金色,

腰间的玉牌随着呼吸微微动

——就是昨晚在营门外骑马过来的那个人。

“公子,你这次出去办的事儿顺不顺利啊?”

李斯抬起袖子行了个礼,眼角虽然带着笑,可那笑没到眼睛里。

“陛下在宫里等着呢。”

扶苏的手指在车前面的横木上轻轻敲了一下。他记得三天前,李斯在棘原营说“胡亥送的酒和肉,不过是为了安抚楚地的老百姓”。可这几天,听说李斯跟胡亥走得挺近,在朝堂上说话也变了。现在再看李斯这张温和的脸,就觉得他脸上每道笑纹都像是藏着坏心思,不知道要把人往哪儿带。

“一切都挺顺利,多谢廷尉大人关心。”

扶苏掀开帘子下了车,靴子和李斯的鞋尖错开了半寸。

“麻烦大人给带个路。”

蒙恬的亲卫们在两边排开,铠甲互相碰撞,发出轻轻的响声。李斯转身的时候,大袖子带起一股风,飘过来一丝香香的味道。扶苏闻着这熟悉的宫廷里熏的香味,忽然想起昨天天没亮的时候,树林里的血腥味——那些短刀上的锈,和现在殿里香炉里冒的烟,都是在同一片天底下的事儿。

宣室殿的红漆大门打开了,嬴政背着手站在玉石做的桌子前面。桌子上摊开的竹简被风吹起了一角,能看见“楚地徭役”四个刚写的字。

“爹,我给您请安。”

扶苏跪下行了个礼,黑色衣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地面。

“说。”

嬴政的声音就像青铜剑从剑鞘里拔出来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扶苏把棘原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胡亥酒车夹层里藏着的帛书,楚地那些流民在新军里有动静,项梁借着虞姬的名义安插了一些不怕死的人。

说到“楚旗再立起来,要砍秦朝人的脑袋”的时候,扶苏看见嬴政握着竹简的手指关节都变白了。桌子角上的青铜灯,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影子,把眉毛显得像刀刻的一样。

“爹,我觉得楚地老百姓心里的怨气,不是一天两天积累起来的。”

扶苏喉咙动了动,想起昨晚蒙恬说,那些流民啃着硬邦邦的粟饼,眼睛里却还盼着能有“十亩田”。

“要是能免三年的赋税,再打开粮仓给老百姓发粮食……”

“免赋税?”

嬴政突然转过身,眼睛瞪得像火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三年的赋税,是用来打匈奴的军粮?是修直道和驰道用的砖石?”

他抓起桌子上的竹简,摔在扶苏脚边。

“整天说仁政仁政,你以为大秦的江山是用软布包着的玉吗?”

竹简裂开的声音,把殿外面的一群乌鸦吓得都飞起来了。扶苏看着脚边散了一地的竹简,嗓子里苦得难受——他早该想到,爹最讨厌的就是“妇人之仁”。可他一想起那些流民家里瘦得皮包骨头的孩子,想起蒙恬说“那些伍长晚上躲在草堆里哭,说家乡的田早被水冲没了”,就觉得这苦必须得咽下去。

“爹,我用太子的身份担保。”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要是免了赋税,军粮不够用,我愿意去上郡监督军队,和蒙恬将军一起守边疆,把我省下的俸禄当军粮。”

嬴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殿里一下子安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嬴政心里开始琢磨,免赋税和大秦以后的好处到底哪个更重要。

“退下。”

嬴政背对着扶苏,声音低得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明天再说。”

扶苏走出殿门的时候,脑门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蒙恬赶紧迎上来,手虚虚地护在他胳膊旁边。两个人一边往太子宫走,一边小声说话。

“公子,刚才陛下桌子角上……”

蒙恬压低了声音。

“放着李斯送的《严法策》,上面的字都还没干呢。”

扶苏停下了脚步,心里想着李斯怎么突然变了态度,他知道这对他要推行的宽松政策来说,是个大麻烦。一路上,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一直在想嬴政的态度,还有接下来该怎么办。

到了晚上,月亮挂在柳树枝头的时候,淳于越的车停在了太子宫门外。老博士的粗布衣服上沾着夜里的露水,袖口上还别着半片桂树叶,一看就是从学宫直接赶过来的。

“公子,李斯今天在朝堂上说‘老百姓就像草一样,不压着就会乱’。”

淳于越抓着扶苏的袖子,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变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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