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内,烛火摇曳,将嬴政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那些方士,最近如何?”嬴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蒙毅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禀陛下,一切如常。只是……炼丹所需之物,愈发稀奇古怪了。”
嬴政冷笑一声:“由他们去吧。只要能让朕……咳咳……只要能有一丝希望……”
“陛下!”蒙毅急声道,“那些方士,恐怕都是些江湖骗子!不如臣带人,将他们……”
“不可!”嬴政立刻打断,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朕等不起!再说了,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朕…不甘心啊!”
蒙毅看着嬴政,心中五味杂陈。曾经横扫六合的帝王,如今却为了长生,变得如此……不堪。
“臣明白了。”蒙毅低头道,“臣会继续监视那些方士,确保他们的安全。”
嬴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朕也知道,希望渺茫。对了,你觉得,那些所谓的,能预知未来的人,可信吗?”
蒙毅略一思索:“陛下是说那些江湖术士?不过是些装神弄鬼之辈罢了。”
“如果,朕是说如果,真有能预知未来之人,是否该将其收于麾下,为朕所用?”
蒙毅眼睛一亮:“陛下圣明!若真有此等奇人,定能助我大秦……”
嬴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罢了,还是算了。天命难违,知道了又如何?徒增烦恼罢了。而且,这样的人,朕也驾驭不了。”
“陛下……”蒙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嬴政抬手制止。
“扶苏,放出来吧。”嬴政突然说道,“让他回咸阳。”
蒙毅一愣:“陛下,扶苏公子他……”
“朕自有安排。”嬴政的声音不容置疑。
“还有,赵先生,留下。”嬴政补充道。
蒙毅更加疑惑了:“陛下,这……”
“按朕说的做。”嬴政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
“臣,遵旨。”蒙毅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领命退下。
蒙毅离开后,殿内一片寂静。
“司马寒。”嬴政缓缓开口。
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单膝跪地:“臣在。”
“东西呢?”
司马寒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双手奉上:“陛下,这是胡亥公子今日的行踪记录。”
嬴政接过帛书,缓缓展开。
“辰时,于咸阳宫内用膳,食肉过多……”
“午时,与几位公子在御花园饮酒作乐……”
“未时……强抢民女,带回宫中……”
看到这里,嬴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戌时……竟然……竟然将那女子活埋?!”嬴政猛地将帛书摔在地上,怒吼道。
司马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臣……臣已经尽力阻止,可胡亥公子他……”
“废物!”嬴政怒斥道,“朕让你们监视他,不是让你们看着他胡作非为!继续盯着!一举一动,都要详细记录,再有下次,朕连你一起处置!”
“臣遵旨!”司马寒连忙应道。
“去吧。”嬴政挥了挥手,疲惫地靠在龙椅上。
司马寒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赵高。”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奴婢在!”赵高连忙跪倒在地,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起来吧。”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赵高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直视嬴政。
“你跟了朕多久了?”嬴政突然问道。
“回陛下,奴婢……奴婢已经跟随陛下二十年了。”赵高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二十年了啊……”嬴政叹了口气,“朕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你,一直都在。”
赵高连忙磕头:“奴婢能服侍陛下,是奴婢的荣幸!”
“朕不会杀你的。”嬴政突然说道。
赵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被恐惧所取代。
“谢……谢陛下隆恩!”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赵高看了许久,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赵高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去,把那些奏折拿来,朕要批阅。”嬴政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赵高连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搬了过来,放在嬴政的面前。
嬴政拿起一本奏折,开始认真批阅起来。
赵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嬴政的脸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内只有嬴政批阅奏折的声音。
突然,嬴政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奏折也掉在了地上。
“陛下!”赵高连忙扶住嬴政,惊恐地喊道,“御医!快传御医!”
天牢里,潮湿的空气像一块抹布捂在脸上,透不过气。扶苏盘腿坐在干草堆上,脑子里嗡嗡的。
“处事不惊,方能百炼成钢。”赵一鸣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遇事冷静,切忌鲁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可违。”
现在想起这些话,字字诛心。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公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扶苏猛地抬头,蒙毅?他怎么来了?
牢门“吱呀”一声开了,蒙毅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挺拔依旧。“公子,陛下宣您回宫。”
“父皇原谅我了?”扶苏蹭地站起来,声音都劈了叉,带着一丝颤抖。
蒙毅走进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陛下只是让您回去……思过。”
“思过?”扶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陛下口谕,不得带走任何人。”蒙毅补充道,语气不容置喙。
扶苏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不行!我要带先生一起走!”
“公子!”蒙毅声音提高了几分,“您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先出去再说,这件事,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扶苏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绝望。“等我出去,他还有命吗?!”
赵一鸣咳嗽了两声,虚弱的声音传来:“公子,蒙将军说得对。你先出去,查明真相,才能救我。”
“先生……”扶苏眼眶发红。
赵一鸣冲他微微摇头,挤出一个笑容。“老夫这条命,不值一提。倒是公子,肩负重任,不可轻举妄动。”
“我发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扶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蒙毅再次叹了口气:“走吧,公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拉长了两人的身影。马车轱辘辘地驶向东宫,扶苏靠在车壁上,眼神空洞。
“陛下还在焚书吗?”他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低沉。
蒙毅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仍在继续。”
“焚书坑儒,劳民伤财,简直是暴政!”扶苏猛地坐直身体,语气激动。
蒙毅赶紧捂住他的嘴:“公子!慎言!”
“我……”扶苏深吸一口气,颓然地靠回车壁。“我知道了。”
“陛下说了,这段时间,让您安心在东宫思过,不要触碰政务。”蒙毅说道。
回到东宫,扶苏发现往日熙熙攘攘的景象已经不见了。
“我的门客呢?”他抓住一个侍从问道。
“回公子,都被……都被遣散了。”侍从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扶苏怒火中烧,但他强压住怒气,挥退了侍从。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去见他的门客,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深了,东宫一片寂静。扶苏带着几个心腹,悄悄摸到后墙。
“公子,这墙太高了,不好爬啊!”一个下人小声抱怨。
“少废话!翻过去!”扶苏瞪了他一眼,率先爬了上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人终于翻墙而出。
一路狂奔,扶苏终于来到了天牢门口。
“我要见赵一鸣!”他对着狱卒大声喊道。
狱卒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看到是扶苏,吓了一跳。“公子……您怎么来了?”
“少废话!我要见赵一鸣!”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打开牢门。
扶苏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去。
赵一鸣正靠墙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夜深了,嬴政的寝宫里透着一股子压抑。
“嘶……”嬴政捂着胸口,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一把扫落案几上的奏折,“丹药!丹药在哪儿!”
一个黑影闪进来,跪在地上,双手递上一颗红色药丸。“陛下,这是最后一颗了。”
嬴政一把夺过,塞进嘴里,囫囵吞下。药丸刚下肚,他痛苦的表情才稍稍缓和。
“逆子!逆子!”嬴政咬牙切齿,“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竟然还敢给朕添乱!”
……
月亮爬上了树梢。
扶苏轻手轻脚地翻过高墙。落地时,他还不忘拍拍身上的尘土,确认没人发现,这才猫着腰,溜向赵一鸣的住处。
“一鸣先生,一鸣先生!”扶苏压低声音喊着。
赵一鸣打开门,看见扶苏,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皱:“扶苏公子,你怎么来了?深更半夜的,不怕人看见?”
扶苏嘿嘿一笑,从身后拎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先生,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酱牛肉,味道不错,你尝尝。”
赵一鸣没接,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么晚了,你跑来做什么?还有,这墙……”
“翻墙啊!”扶苏挠挠头,“唉,别提了,父皇把我软禁了。没法子,答应先生的事,总得做到。”
赵一鸣这才接过牛肉,打开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你这又是何苦呢。”
“先生帮我良多,这点牛肉算什么。”扶苏无所谓地摆摆手,“对了,先生,你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软禁我?”
赵一鸣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屋里,示意扶苏跟上。“坐吧。陛下此举,看似无情,实则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扶苏一头雾水。
赵一鸣倒了杯水,递给扶苏,缓缓说道:“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你身为嫡长子,自然是众矢之的。陛下身体每况愈下,他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你镇不住那些豺狼虎豹。所以,他想让你去北境。”
“北境?长城?”
“没错。贬你为长城督军,远离朝堂纷争,既能保你性命,又能让你积累军功,将来重回朝堂,也更有底气。”赵一鸣顿了顿,“陛下这是在为你铺路啊。”
扶苏愣住了,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父皇……父皇他……”
“明白了?”赵一鸣看着他。
扶苏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去蒙恬那里。”赵一鸣眼神坚定,“蒙恬将军忠肝义胆,有他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那先生你呢?我走了,谁来救你出去?”扶苏着急地问道。
赵一鸣笑了笑,“我?暂时还死不了。你先顾好自己。想要救我,去找蒙毅。”
“蒙毅?”扶苏疑惑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记住,千万不要再去找那些儒家门徒了。他们只会坏事。去找主吏掾,他手握实权,或许能帮上忙。”赵一鸣嘱咐道。
“主吏掾?”
赵一鸣点点头,“但是!切记,你身份特殊,不要亲自出面。找个可靠的人去办。”
扶苏听得认真,把赵一鸣的话一句一句地记在心里。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赵一鸣深深一鞠躬。“先生,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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