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朕的麒麟儿,实在是太稳健了!
含光殿的死寂,被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彻底撕碎。
“快!传御医!”
“护驾!护驾!”
几个太监连滚带爬地冲向殿中央,手忙脚乱地试图扶起那个直挺挺倒下的身影。
李承道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呼吸均匀,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他刚才那一番惊世骇俗的举动,那首足以让天地失色的《将进酒》,却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全场,无人敢动。
无人敢言。
长公主李云睿那张美艳的脸,此刻血色尽失,比李承道扔在桌上的白纸还要惨白。
她看着那个被小心翼翼抬走的弟弟,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放出的不是一头猛兽。
她惊扰了一位游戏人间的谪仙。
太子李承乾与二皇子李承泽,对视了一眼。
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与忌惮。
范闲呆立原地,手中还握着那把被李承道硬塞过来的酒壶,壶中酒液尚温。
他的目光追随着七哥远去的身影,直到那抹明黄色的皇子朝服消失在殿门之外。
他低头,看着吐血之后,被侍从扶着,面如金纸,失魂落魄的北齐大儒庄墨韩。
一切,都结束了。
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谁也无法理解的方式。
这场本该将他范闲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鸿门宴,被七哥一杯酒,一首诗,搅得天翻地覆。
不。
这不是搅局。
这是降维打击。
宴会不欢而散。
那首《将进酒》,却如同一场风暴,以含光殿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座皇宫,整座京都。
……
夜色深沉。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陈年书卷混合的独特气息,却压不住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抑与兴奋。
庆帝,这位南庆王朝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正背着手,在宽大的书房内来回踱步。
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弦上。
他没有了平日里的沉静与从容。
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了震撼、狂喜、还有一丝后怕的复杂神情。
轮椅之上,鉴查院院长陈萍萍静静地坐着,身上盖着一张黑色的毯子,那张总是看不出情绪的脸,此刻也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动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陛下如此失态了。
终于,庆帝的脚步猛然停住。
他一转身,双目之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那光芒几乎要穿透御书房的屋顶。
“啪!”
他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起来。
“朕懂了!”
“朕全都懂了!”
这一声低吼,充满了大彻大悟后的激动,仿佛揭开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惊天谜局。
陈萍萍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位相伴多年的君主。
庆帝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指着静心殿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承道他,根本就不是醉了!”
“或者说,他醉了,但没有完全醉!他的心,比谁都清醒!”
“他是故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算好的!”
陈萍萍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明悟。
庆帝继续分析道,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将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拆解开来,露出了里面最核心的逻辑。
“他一直在等!从他进殿开始,他就把自己缩在那个角落里,不言不语,只顾吃菜,他是在干什么?他是在示弱!是在降低所有人的戒心!他是在等一个时机!”
“等什么时机?”
“等庄墨韩发难!等范闲陷入绝境!等我庆国的脸面,要被人按在地上踩踏的那一刻!”
“然后,他才出手!”
庆帝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长公主那杯酒,是引子,更是他的借口!他借着酒意,将那惊天动地的才华,用一种最狂放,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泄露’出来!事后,他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说自己醉酒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此一来,既为范闲解了围,扬了我庆国国威,又保全了他自身,不让自己彻底暴露在风口浪尖之上!这是何等的谋算!这是何等的滴水不漏!”
庆帝越说越激动,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稳健!”
“朕的这个麒麟儿,实在是太稳健了!”
“他最后那一下晕倒,更是神来之笔!那不是体力不支,那是态度!是姿态!”
“这叫‘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他是在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在告诉范闲,他出手,是为公义,是为大局,不求任何回报,不沾半点名利!”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只有庆帝那激动又感慨的声音在回荡。
许久,陈萍萍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为庆帝这番惊世骇俗的脑补,添上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陛下。”
“他最后那句诗,‘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前半句,是说给庄墨韩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陈萍萍轻轻叹了口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佩。
“他,甘于寂寞,不求闻达。这份心境,老臣……自愧不如。”
庆帝听完,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甘于寂寞!好一个甘于寂寞!”
“有此麒麟儿,何愁天下不定!”
笑声在御书房内久久回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得意。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口的太监,下达了一连串的旨意。
“传朕旨意!”
“赏!重重地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奇珍异宝,全部送到静心殿去!”
“还有,静心殿的守卫,再加一倍!不,加两倍!”
“从今天起,任何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入静心殿半步,不得打扰七殿下‘养病’!”
大太监侯公公连忙跪下领命,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他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位皇子,有过如此的“恩宠”。
这名为养病,实为最高级别的保护。
一场惊天风波的中心。
那个被无数人疯狂脑补,被他亲爹认证为“稳健麒麟儿”的李承道。
此刻,正躺在自己那张硬邦邦的破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殿外的喧嚣,京都的沸腾,御书房的激辩,都与他无关。
他皱了皱眉,在梦里咂了咂嘴,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然后,嘟囔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头好痛……”
“再……再也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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