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阴暗吞噬着一切光亮。
空气凝滞。
浓重的霉味直冲鼻腔,带着腐败的甜腻。
更有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血腥气混杂其间,隐匿在潮湿的土壁之后。
范安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双眸。
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虚弱浮现在他稚嫩的脸庞。
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刚刚归窍,对周遭的险恶浑然未觉。
这全然是刻意营造的假象。
从被那特制的迷药侵袭,身体陷入“昏迷”的那一刻起。
他的神识便已挣脱束缚,恢复了绝对的清明。
这一路颠簸转移,他始终在暗中审视。
那伙绑匪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句低语。
都未曾逃过他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
他曾有数次绝佳的机会。
足以带着身旁的范若若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险境。
但他没有立刻选择那么做。
那些人无意间泄露的对话,那些透着彻骨寒意的丧心病狂,改变了他的初步打算。
他清楚地听见,他们的罪孽远不止于绑架他们姐弟二人。
更有无辜女子的凄惨悲鸣,在他们轻佻的笑谈中一闪而过。
有无辜孩童的绝望哭喊,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
范安的心湖深处,不起波澜,却泛起最为冰冷的杀意。
一个念头在他小小的头脑中清晰明确地成型。
这些败类,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渣滓。
必须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除。
不留任何后患。
于是,他继续扮演着那个毫无威胁、人事不省的“肉票”。
耐心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一个能够将所有罪恶一网打尽,不使一人漏网的时机。
“安安。你没事吧。你……”
八岁的范若若声音带着未干的哭腔,还有无法掩饰的惊惶。
她一直紧盯着范安,此刻见他“醒来”,小脸上瞬间交织着巨大的惊喜与深切的担忧。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说些什么,想问他是否受伤,想倾诉自己的自责。
话未出口。
范安却已极快地竖起一根细瘦的手指。
轻轻按在了她柔软的嘴唇上。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示意她保持绝对的安静。
就在此时。
地窖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对话声。
那声音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得意洋洋。
语气间的轻佻与残忍,几乎要穿透厚重的土层,渗入这片黑暗。
“上次抓来的那个女人真是可惜了。还没怎么玩弄,不过两天就断气了。”
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着,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她的男人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居然连区区几百两赎金都拿不出来。”
“啧啧,谁说不是呢。”
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接话,充满了猥琐。
“银子虽然没能多捞几个。但不得不说,那小娘们是真的水灵。皮肉嫩得能掐出水来。”
“也不知道这次这两个小东西,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崽子,能卖出多少银钱。”
“希望能是个大数目。最近手头又紧了。”
污秽不堪的议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深深刺入范安的耳中。
让他那双原本因伪装而显得平静无波的眼眸。
瞬间闪过一丝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
他隐藏在稻草下的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间。
那里,别着一柄小巧的木剑。
是范若若前些日子缠着他,亲手为他削制的。
剑身打磨得光滑,带着淡淡的木香。
此刻,范安小小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粗糙的剑柄。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今天。
他要用这柄象征着童稚与亲情的木剑。
饮血。
他要杀人了。
幸运的是,修仙者的灵力具备诸多凡人难以想象的妙用。
其中一项,便是可以主动屏蔽自身的五感六识。
甚至可以隔绝剧烈的情绪波动对神识的冲击。
这让他即便接下来要亲手剥夺生命。
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因首次杀戮而产生剧烈的情绪反噬或生理不适。
他能够保持绝对的冷静。
确保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效。
范若若也听到了外面那些令人遍体生寒的对话。
她那张因惊吓而失了血色的漂亮小脸,瞬间变得如同纸一般煞白。
她小小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牙齿都在轻轻打战。
但即便恐惧已经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的本能反应。
却是再次竭力挺直了小小的脊背。
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更加用力地想要将身后的范安完全遮挡住。
她像一只受惊的母鸟,徒劳地张开脆弱的翅膀,想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雏鸟。
尽管她自己也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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