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的气息,微不可察地一滞。
他自然知晓神庙使者都是超凡的存在,不可与凡人等同视之。
然而,神庙使者究竟是何等存在?
庆帝心中亦无确凿答案。
范荡抛出的这个诱饵,直击要害,令他心旌摇曳。
站在他这位大宗师的立场上,大宗师本身,难道不也已超脱了凡俗的范畴?
既然那超凡的神庙使者可享无尽岁月,实力与之相埒的大宗师,为何不能?
“痴迷长生,乃历代昏君之通病!你年纪尚轻,切莫误入歧途!”
庆帝迅速敛去波澜,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帝王的威严与训诫。
范荡垂首静立,一言不发。
“老二麾下那个谢必安,还有高达。让他们先行尝试。若此路可通,再择人验证。你自身,万不可轻易涉险!”
斥责过后,庆帝话锋顺势一转,已是在布置具体步骤。
“所需一应支持,只管开口。琐碎之物,找你父亲。重大所需,朕来担待。但此事本身,绝不可入第三人之耳——包括你父亲!”
庆帝目光如炬,强调着保密之重。
“微臣,领旨!”范荡肃然应诺。
帝王之言,冠冕堂皇。
然而对于已登临武道绝顶、坐拥四海之富的庆帝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武道长生”这四个字更能拨动他那颗深沉的心弦了。
纵使心底潜藏着疑虑,事后必会遣人暗中查证范荡所述低品武者寿数之事是否属实,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此刻对范荡给予实质性的支持。
对范荡而言,这便足够了。
他钻研天下真气法门时,自然顺带搜集了诸多武者的生平数据。
方才对庆帝所言,除却那诱人的长生推论是精心编织的愿景,其余关于低品武者寿数的调查,皆属事实——那些未曾强行破境、未历战火摧残的低品武者,寿数确实普遍高于常人。
但这长寿的根源,与其说是武道之功,毋宁说是他们本身康健,加之远离了乱世灾劫。
寻常身体康健的百姓,若无灾祸,活至古稀耄耋者亦非罕见,只是无人系统统计罢了。
庆帝即便去查,也查不出范荡在此事上撒了谎。
再者,范荡亦非全然欺君。
以真气蕴养、改造躯体,进而延寿续命,并非天方夜谭,尤其对庆帝这等境界的大宗师而言,更存一线可能。
只是庆帝虽功力通玄,对人体的精微奥秘却远未穷尽。
单凭他将霸道真气化为王道真气的惊世之举,若辅以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未尝不能重塑己身,脱胎换骨。
苦荷亦然。
至于重塑之后能否与天地同寿?
无人知晓。
但延寿数百上千年,在范荡看来,绝非虚妄。
他自身所探寻的,正是此道。
范荡离去后,空旷的大殿只余庆帝一人。
他负手踱步,足音在寂静中回响,口中反复咀嚼着两个词:
“神庙……”
“五竹,长生……”
范荡话语之所以能直抵庆帝心防,皆因它精准地刺中了庆帝内心深埋的渴望——他对神庙,本就怀有难以言说的觊觎。
“传陈萍萍!”
威严的声音穿透殿门。
儋州乃范家根基,欲查其中隐秘,非鉴察院之耳目不可为。
范府·书房
范荡回到府中,继续伏案撰写那份为“试验者”量身定制的训练纲要。
向庆帝描绘的长生蓝图,不过是一份完美的“奏对方略”,身为臣子,自然要让陛下看到“工部”在“施工”上的努力。
训练大纲初定:
深潜闭息:九品武者可于水中长久闭息换气,八品则难以为继。此关,须破!
生死砥砺:人之潜能,常于生死一线间爆发。
武者亦然,于绝境中寻求破壁之机。
水炼火煅:若前法无效,则令其重筑根基。
或于万丈飞瀑之下承受千钧冲击,磨砺意志筋骨;
或置身滚沸药汤之中,体悟水火无情,激发身体潜能。
这些训练法门,看似奇诡,实则多是范荡前世于话本传奇中所得,其效几何,唯有试后方知。
然而,范荡心知肚明,助谢必安与高达破境的关键,绝不在此三法。
真正的路径,在于引导、改造其体内真气!
他欲将自身真气锤炼得至柔至韧,化作可探入他人经脉的“无形之手”。
这如同范闲操控霸道真气吸附墙壁一般,只是难度何止倍增!
真气非查克拉,遇水则散,操控入微更是难如登天。
范荡所图,是将这“真气触手”探入谢、高二人经脉,强行助其贯通阻碍,拔升境界。
此举风险骇人听闻——纵是大宗师,也鲜有敢行此险招!
稍有不慎,或操控失当,或受者经脉不堪九品真气之沛然,结局便是爆体而亡!
当然,高风险亦伴随着泼天富贵。
八品高手虽强,尚不足以称雄一方;而九品强者,身份地位已是云泥之别。
纲要将成,范荡正欲唤二人开始“深潜”之训,范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口。
“父亲大人,若有吩咐,遣人通传即可,何须您每每亲至?”范荡无奈道。
范建目光深邃,带着探究:
“陛下有旨,命我全力配合你所需,且不得过问你所行之事。”
他顿了顿,语含深意,“既是陛下旨意,我范家自当遵行。”
范荡心领神会,父亲这是在问此举对范家是福是祸。他避重就轻,却已表明态度:
“陛下旨意,我范家照办便是。”言下之意,此事于范家,绝非坏事。
范建眼中疑虑稍霁,不再追问,转而沉声道:
“儋州之事,有眉目了。是鉴察院的手笔。”
“鉴察院何人主使?”范荡眉头紧锁。
范建缓缓摇头:
“是何人动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既出鉴察院,陈萍萍……便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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