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
范荡微微一怔,但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关键画面,他立刻抿紧了嘴唇,沉默下来。
无需再多问,答案已在心中。
“引五竹入京?”他沉声确认。
“不错,反应不算慢。”范建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对大儿子的敏锐一如既往地满意。
若那顽劣跳脱的小儿子也能如此省心,他的人生便真算圆满了。
“听说,你正亲自调教谢必安和高达?”范建话锋一转。
“是。”范荡坦然承认。
“若有闲暇,也分些心思管管你弟弟。”范建语气不容置疑,“莫要把精力全耗在外人身上。”
“孩儿明白。”范荡垂首应道。父亲既已开口,他便不得不对那个刚满十一岁、总角之年的幼弟“出手”了。
虽觉弟弟尚小,但父命难违,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翌日清晨,范思辙便被拎到了范荡面前。
小家伙揉着惺忪睡眼,一脸茫然。
范荡一指桌上厚厚几摞账册:“这些,两天之内,给我算清。若能做到,城东两间铺子便交予你打理——一间酒楼,一间书局。”
他又推过一本装订好的书稿,“此书名为《红楼》,乃一位曹先生所作。你开书局,便以此书为主,分卷刊印发售,盈利当不会少。”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是何秉性,范荡可谓了如指掌。
在逼其习武强身的同时,范荡更要将范思辙那过剩的精力,牢牢引向经商的“正途”。
“当真?!”范思辙的眼睛瞬间亮如星子!经商!这是他埋藏心底、父母却严令禁止的梦想!如今大哥金口一开,父亲母亲那里,自不会再有人阻拦。
“这《红楼》……”范思辙拿起书稿,好奇翻看。
“你只管经营,作者是谁,不必深究。”范荡打断他的好奇,“你的差事,就是把它变成源源不断的银钱。”
范荡早已与远在儋州的范闲商定,后续默写完毕的《红楼》书稿,都会寄来京都。
交代完毕,范思辙却站着不动,手指不安分地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范荡挑眉,一眼看穿他那点小心思:“啧,倒是个天生的奸商坯子。”
他失笑摇头,“铺子由族中出资,占四成股;你出力经营,占三成;余下三成,我另有用处。如何?”
“行!太行了!!”范思辙喜形于色,仿佛看到金山银山在招手。
他虽自负能力,但也深知在这等规模的买卖里,资本的分量远重于人力。能独占三成利,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抓起账册和书稿,兴冲冲就要往外跑。
“站住。”范荡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同兜头一盆冷水,
“每日的武课、学堂的功课,一样也不许落下。若误了半分,这买卖……”
范思辙脚步钉在原地,脸色瞬间由兴奋涨成了酱紫:
“哥!你是我亲哥吗?!”声音里满是哀怨。
“规矩在此。要么两样都做好,要么一样都别碰。”范荡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我做!”范思辙咬咬牙,几乎是吼出来的。
好不容易到手的发财机会,打死也不能放过!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愁眉苦脸的弟弟,范荡径直来到高达与谢必安所居的僻静小院。
院门已被巨石堵死,只余高墙。
但这难不倒范荡,他身形微晃,已如落叶般飘入院中。
院中央,一泓池水深不见底,足有三丈(约三米)之深——这是范荡特意命人挖掘改造的。
高达与谢必安见他到来,刚欲抱拳行礼,范荡却毫无征兆地闪电般探出双手,一手一个,牢牢扣住两人手臂!
“都统?!”二人惊呼未落,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传来,身体腾空而起,
“噗通!”“噗通!”两声巨响,已被狠狠掼入冰冷的池水深处!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两人皆是八品高手,气息绵长,虽猝不及防,仍能强行闭气,沉入水底盘膝而坐,试图运功抵御。
时间一点点流逝。
水下的压力与窒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越收越紧。高达率先支撑不住,四肢挣扎着欲向上浮。
水面之上,范荡冷漠的眼神穿透水波,如利剑般刺来。
高达心头一凛,只得咬牙重新沉下,脸色已隐隐发青。
一旁的谢必安亦是满脸惊骇,他虽比高达稍强一线,此刻也觉肺腑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反观范荡,这位年轻的九品强者,竟如游鱼般悬浮于水中,姿态闲适,口鼻间甚至隐隐有细微气泡规律逸出——他竟似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这…怎么可能?!’谢必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凡人血肉之躯,如何能违背天理,在水中如鱼得水?
就在谢必安脸色憋得紫红,高达面色已近墨黑,意识都开始模糊之际,范荡终于动了。
他双掌在水中无声推出,两股柔劲精准地托住二人后背。
“哗啦——!噗!噗!”
两道水柱冲天而起,高达与谢必安如同两条濒死的鱼,被抛回岸上,狼狈不堪地瘫软在地,大口咳呛着,浑身湿透,肌肉抽搐,仿佛一身引以为傲的功力都在刚才那濒死的窒息中消散殆尽。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范荡从容自水中缓缓升起,水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神态轻松得如同只是沐了一场晨浴。
“范…范都统…您这是…?”谢必安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问。
“助尔等破境。”范荡语气平淡,“方才,是否已至极限?”
高达与谢必安对视一眼,艰难点头。
那种纯粹源于生命本能的、与天地对抗的绝望感,比任何强敌带来的压迫都要恐怖百倍。
“这便是了。”范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此乃我自创的‘渊极炼体法’。
待尔等能如我一般,于这水中深渊自在吐纳之时,便是突破九品瓶颈之日。”
亲身经历了那濒死的恐怖,又亲眼目睹了范荡匪夷所思的水中姿态,二人心中的疑虑被巨大的震撼和一丝渺茫的希望所取代。
当范荡示意他们再次入水时,两人虽面色发白,眼神却多了几分决然,再无半分犹豫,主动跃入那冰冷的“炼狱”。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在水底因极限窒息而彻底失去意识、沉向死亡深渊的那一刻,范荡并未立刻施救。
他如幽灵般潜至二人身后,双手分别抵住其后心,两道精纯凝练、性质奇异的真气,如同最灵巧的银针,瞬间刺破他们的护体真气,钻入其体内!
这真气入体,并未温和滋养,反而化作无数细密坚韧的“气丝”,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开始在其奇经八脉中强行穿行、探索、甚至……拓张!
“嗡——!”
真气甫一运行,立刻遭遇了二人经脉本能的反抗!
高达与谢必安体内苦修多年的内力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即便主人昏迷,也自发地、激烈地抵御着外来者的入侵。
经脉中传来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噼啪”声,仿佛不堪重负。
范荡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水中瞬间化开)。
‘果然…根基虽扎实,但这强行贯通之法,凶险异常,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承受。成功率…难料。’
没有前人经验,没有可靠数据,一切只能靠他在黑暗中摸索,在刀尖上试探。
每一次真气的深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未知。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池水见证了无数次沉浮挣扎,岸边的青苔悄然蔓延。
当院墙外的梧桐叶又一次染上金黄时,
一年光阴,已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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