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启年此人?
范荡倚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目光似乎穿透了京都繁华的街景,落在更深邃的层面。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既非完全贴合他模糊记忆中的“原著”,也非他看过的“剧版”翻版。它是一个独立运行、充满血肉与阴谋的真实异界。
在这里,许多人物与事件的轨迹似是而非,充满了变数。
王启年,便是这变数中一个极其有趣的节点。
在范荡的观察与推断中,王启年的身份绝非表面那般市侩滑头、人畜无害。
此人,实则是陈萍萍最核心、最信赖的嫡系之一!其重要性,远超寻常人的想象。
监察院底蕴深厚,高手如云。
范荡所知与其有过交集的九品战力,便有三人(影子、言冰云之父言若海、以及用毒宗师费介)。
而监察院暗藏的九品,总数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王启年虽明面上是八品上的修为,但他那独步天下、堪称鬼魅的轻功造诣,足以将他的实际威胁拔高到一个骇人的地步!
速度,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力量。
试想,一个拥有如此恐怖速度的监察院核心密探,在情报传递、刺杀、追踪、乃至关键时刻的搅局中,能发挥何等作用?
他或许无法正面碾压顶尖九品,但凭借那无人可及的脚力,天下任何九品高手想要抓住他或彻底击败他,都难如登天!
打不过?跑就是了。
天下之大,能追上他王启年的,在范荡的认知里,除了那非人的五竹,恐怕就只有他自己了。
这样一位人物,怎么可能是监察院里一个无足轻重、只知贪小便宜的文书?
他必然是陈萍萍手中一把隐于市井、关键时刻却能直插要害的“快刀”!是那位暗夜之王最信任的眼睛和腿脚之一。
此刻,王启年出现在儋州车队入京的城门口,绝非偶然。
这必然是陈萍萍精心布下的一环。
他的目标清晰无比——范闲。
卖地图?不过是个由头,一个建立联系、留下羁绊的楔子。
果然,范闲“上钩”了。
十两银子,换来一张堪称“抽象派艺术”的潦草地图,也换来了与这位监察院核心人物的初次交集。
马车辘辘前行,王启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车厢内,范闲展开那“价值十两”的地图,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和令人费解的标记,嘴角抽搐,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城市套路……真深啊!”他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
滕梓荆在一旁看着,不解道:“既是骗局,这图还留着作甚?”
范闲将地图小心折起收好,脸上恢复了几分玩世不恭:“十两银子呢!留个纪念,时刻提醒自己别小看了这京都城。”
他语气轻松,眼底深处却已筑起了高高的堤防。
离京前祖母和大哥范荡那凝重的神色,此刻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他这八品巅峰的实力,在儋州或许足以傲视一方,但踏入这权力漩涡的中心,才知自己仍是池中鱼,岸上早有无数钓竿垂落。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际,马车外传来轻微的骚动。
范闲掀帘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宫中内侍服饰、面容白胖、眼神却异常精明的宦官(侯公公)不知何时出现,手持一枚小巧的令牌,低声与护卫范闲的红衣骑士首领交谈了几句。
那些一路风尘仆仆、忠心耿耿的骑士,见到令牌后竟毫不犹豫,整齐划一地调转马头,迅速消失在街巷之中。
紧接着,范府的家丁护卫也仿佛收到了无声的指令,悄然退去。
转眼间,护卫力量被抽空,只剩下孤零零的马车。
那白胖宦官步履轻快地走到车前,脸上堆着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对着车内的范闲深深一揖:
“范公子,那些人另有差遣。接下来的路,由小人伺候您前行。”此时,滕梓荆也已奉命离开。
范闲心头一紧,正待开口,车帘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正是刚刚消失片刻的范荡。
“大哥!”范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范荡神态自若地坐下,目光扫过窗外侍立的侯公公,声音平稳:
“无妨,有人想私下见见你。你安心随他去便是。”
他自然知晓这背后的推手是谁——那位端坐于皇宫深处的九五之尊。
名义上是关心外甥女林婉儿的婚事,实则不过是父亲想看看阔别多年的儿子罢了。
范荡心知肚明,却不会点破,只选择配合。
至于这位侯公公……范荡锐利的目光在他看似谦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能在深宫之中爬到如此地位,成为皇帝近侍的人,怎可能是个糊涂蛋?
他知晓的内情,恐怕远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大哥也要同去?”范闲追问。
车外的侯公公闻言,立刻诚惶诚恐地躬身:
“哎哟,大公子您可折煞小人了!小人是奉旨来请范闲公子的,大公子您自有贵人相待,小人哪敢僭越安排。”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范闲是“主客”,又暗示范荡另有去处。
范荡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点点头:“也好,我正好也有些‘小事’要去处理一下。”
他脑海中浮现起一个模糊却关键的细节:按“记忆”,范闲初入京时,应有宫女“投怀送抱”以污其名节,却被庆帝轻易化解,动用的是禁军的力量。
他想亲眼看看这出戏是否会上演,以及……会如何上演。
看到范荡竟真的要下车,范闲顿时急了:“大哥!”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范荡的衣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这京都的诡异开局,让他本能地依赖身边这位深不可测的兄长。
范荡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落地无声。
他回头,隔着车窗,给了范闲一个笃定的眼神,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放心去。要见你的人,对你绝无恶意。”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侯公公立刻上前,坐上车辕,熟练地驾驭起马车,载着满心疑虑的范闲驶向那座神秘而庄严的庆庙。
马车内,范闲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对着车帘外问道:“公公,我大哥他……独自一人,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侯公公驾着车,闻言呵呵一笑,声音圆滑而恭敬:
“二公子多虑了!放眼这偌大的京都城,有胆量、且有能耐找范大公子麻烦的主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大公子身份贵重,实力超群,更是陛下信重之人,自有贵人相助,二公子您就放宽心吧。”这并非虚言,而是他身后那位主子亲口评价过的事实。
司南伯府本身已是庞然大物,范荡个人的崛起更如虎添翼。
他不仅是九品巅峰的绝顶高手,更是掌控京城卫戍核心力量的禁军都统,天子亲信!
这等身份地位,即便是太子、二皇子也要权衡再三,轻易不会撕破脸。
其他权贵?
若无九品高手坐镇的家族,在范荡面前连叫板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有九品坐镇,也需顾忌范荡的官方身份、范建的情面以及他那“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可怕作风。
毫不夸张地说,范荡的存在,让范氏家族的门楣无形中又拔高了数尺,这是实打实用实力和地位挣来的尊重。
范荡目送马车远去,身影一晃,便如融入人群般消失。
他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径直前往了禁军的一处秘密联络点。
“今晨,可有什么异常?尤其……是涉及女子拦驾的?”
范荡开门见山,询问负责此区域布控的禁军校尉。
校尉恭敬回禀:“回都统大人,一切平静,并无您所言的异常情况。兄弟们遵照指令做了准备,但……无事发生。”
他脸上也带着一丝困惑和等待落空的茫然。
范荡眉头微蹙。没有宫女闹事?这与他“记忆”中的情节出现了偏差。
“长公主……为何收手了?”范荡心中思忖。
儋州那场指向范闲的刺杀,幕后黑手十有八九便是那位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李云睿。
搅黄范闲与林婉儿的婚事,夺回内库财权,是她必然的目标。
以她的狠辣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初入京时污名毁誉是最便捷的起手式,她没理由放弃。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再难以置信,也可能是真相。
范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是因为……我?”
李云睿的智计百出,同时也极其谨慎。
她或许评估了风险。
儋州刺杀失败,范荡的存在和其展现出的强硬态度无疑是一记警钟。
她或许忌惮范荡那睚眦必报、行动力极强的性格,更忌惮他手中掌握的禁军力量和他那在京都权贵圈中令人胆寒的另一个称号——禁军疯狗!
这条“疯狗”不仅实力强横,更关键的是,他真敢咬人,而且咬得又狠又准。
在范荡明确表现出对范闲的回护之意后,李云睿选择暂时按兵不动,避开其锋芒,另寻良机,无疑是更符合她利益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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