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侧门人流渐稀,范荡锐利的目光扫过最后几个离开的宾客,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没有。
那个传说中幕后黑手的身影,他并未找到。
不仅如此……
范闲、范若若,乃至那位二皇子李承泽,竟也一个未见!
这三人身份特殊,只会堂而皇之地走正门,绝不会自降身份挤侧门。
此刻,他们必然还在王府深处。
“呵……”范荡的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叛徒吗?”
他素来不喜玩弄那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不懂其中门道。
此刻,结论已然清晰:他手下掌控的情报网里,出现了蛀虫。
人,未必是直接传递消息的那一环。
但所处的位置,必定足够关键!
否则,绝无可能将这份精心炮制的假情报,如此精准地递到他的案头,诱他前来。
更深一层……对方此举,似乎意在挑拨他这位手握重兵的禁军副统领,与二皇子李承泽之间的关系?
这背后的用意,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隐碟。”
范荡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酒楼雅间里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话音未落,原本在角落安静擦着桌案的年轻伙计,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躬身垂首,动作间没有带起一丝微风。
“大人。”
“查。”范荡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刺骨的寒意,“把那只蛀虫挖出来。我要知道,他背后站的是谁。同时……”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虚空。
“将我们这条线上的所有人,从头到尾,彻查一遍。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是。”伙计的回答依旧只有一字,干脆利落。
他身影微晃,如同融入阴影的水迹,瞬息间便消失无踪。
守在雅间外的两名禁卫,甚至未曾察觉分毫异样。
与此同时,靖王府深处,一处幽静雅致的别院。
二皇子李承泽赤着双足,随意地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姿态慵懒放纵,与皇子的威仪格格不入。
他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范闲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目光坦然地打量着这位声名在外的皇子。
“二皇子殿下?久仰大名了。”
李承泽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你认得我?”
“自然不认得。”范闲答得干脆,自顾自地走到软榻另一侧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摘下一挂葡萄,丢了一颗进嘴,
“不过,能在靖王府如此不拘小节、自在得如同自家后院的贵客,想来除了与世子殿下交好的二殿下,也不作第二人想了。”
“放肆!”一声冰冷的呵斥骤然响起!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如同撕裂空气的银色闪电,瞬息而至,冰冷的剑锋精准地抵在了范闲的颈侧!
持剑者,正是李承泽身后那位气息内敛、眼神锐利的剑客——谢必安。
范闲却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咀嚼着口中的葡萄,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嗯,确实挺甜。”
他点评道,仿佛架在脖子上的不是利刃,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装饰。
“哈哈哈!好!好!好!”李承泽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激赏,“范家的公子,果然都不是池中之物!”
这话成功勾起了范闲的兴趣:
“听殿下的意思,与我们范府其他人,也颇为熟稔?”
“那是自然。”李承泽笑容不变,“三公子范思辙,虽与我相见次数不多,但每次相谈皆欢。他的书局,更是我常去之处。至于大公子范荡嘛……”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意味深长地观察着范闲的反应。
可惜,范闲只是慢悠悠地吃着葡萄,丝毫没有接话询问的意思。
李承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笑容更深:“
他与本殿下的交情……更是非同一般。”他抬手,轻轻挥了挥。
“仓啷!”
谢必安手腕微动,长剑精准无比地滑入鞘中,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你眼前这位,”李承泽指向谢必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便是名震京都的九品剑道高手,‘一剑破光阴’,谢必安。他是我的门客,亦是麾下第一剑。同时……”
他顿了顿,看向范闲,“他也算是你兄长范荡的……半个弟子。”
谢必安面无表情,但并未出言否认。
跟随范荡修行的日子,那些近乎残酷的锤炼仍历历在目,但实力的突飞猛进亦是实打实的。
这“半个师父”的名分,他认。
“哦?”范闲这才真正露出几分惊讶,重新打量了谢必安一眼。
大哥竟调教出了九品高手?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李承泽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本殿下对你,绝无半分恶意。”这话语,仿佛在暗示范家早已是他棋盘上的盟友。
“范公子,”李承泽图穷匕见,“可愿入我门下?”
“殿下厚爱,范闲心领了。”范闲将最后一颗葡萄皮吐在地上,动作随意,甚至带着点无礼,“可惜,在下福薄,怕是无此造化。”言罢,他径直起身,便要离去。
“大胆!”谢必安眼中怒火升腾,厉喝出声!主辱臣死,范闲这轻慢的态度已触及其逆鳞!
喝声未落,剑已先至!
那道曾抵住范闲咽喉的银色匹练再次暴起!
速度比刚才更快三分,直刺范闲后心!剑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九品而已,”范闲头也未回,声音平静无波,“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不知何时,一柄样式古朴的匕首已悄然握在他手中。
就在剑光即将及体的刹那,他手腕一翻,匕首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霸道真气,精准无比地反撩而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预想中范闲被刺穿或击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他身形只是稍微后退了一步。
反观谢必安,只觉一股狂暴无匹、仿佛山崩海啸般的巨力顺着剑身狂涌而来!
他闷哼一声,脚下“蹬”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体内气血剧烈翻腾,握剑的手竟微微颤抖!
他猛地抬头,看向范闲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九品?!”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文弱的范家二公子,竟同样也是一位九品高手?
其实不然,范闲还只是八品巅峰,但他练的可是霸道真气,足可越阶激战九品高手,刚刚能击退谢必安,不过是因为谢必安轻敌赢了半招。
范闲并未回答谢必安,慢悠悠地转过身,对着李承泽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
“抱歉,一时没忍住,暴露了点儿实力。”
一旁的李承泽,手中的葡萄早已掉落在地,嘴巴微张,眼中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他知道范荡是武道妖孽,也知道他调教的人不简单,可他万万没想到……连这个弟弟范闲,都拥有着九品这样恐怖实力!
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范闲不再多言,警告的目光扫过两人,转身大步离去,将二皇子所有欲言又止的挽留彻底抛在身后。
院落的假山石后,一直屏息凝神偷听的范若若,此刻小脸煞白,眼中满是紧张和忧虑。
她快步追上范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二哥!刚才……刚才二殿下说大哥他……?”
父亲范建耳提面命,让他们兄妹远离太子与二皇子的纷争。
在大哥范若若心中,范荡一向沉稳持重,除了痴迷武道,几乎不涉他务。
他怎么会……卷入皇子夺嫡的漩涡?
“假的!”范闲回答得斩钉截铁。
“您怎么知道?还有那个谢必安……”范若若急切追问。
二皇子言之凿凿,这种事只要稍加查证,似乎很容易坐实。
“很简单。”范闲停下脚步,看着妹妹,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
“若二殿下真已将我大哥收入麾下,那我范家自然已是他囊中之物。你觉得……他还有必要费尽心思,来拉拢我这个‘二公子’吗?”
他本想说“私生子”,话到嘴边,终究换成了更温和的“二公子”,不愿让妹妹心中不适。
范若若闻言,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用力点头:
“有道理,我就知道大哥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